在长征中夫妇患难与共
1935年11月,红二、红六军团共1.8万余人,从桑植出发开始长征。1936年7月,他们在甘孜合编为红二方面军,与红四方面军共同北上。此时,甘泗淇任红二方面军政治部主任,李贞任政治部组织部副部长,并已怀有数月的身孕。一路上,李贞以常人难以想象的毅力,忍耐着各种恶劣环境带来的重重困难,跨过了金沙江,又渡过了大渡河,翻过了雪山。
长征途中,甘泗淇和李贞夫妇俩常常把自己的骡马让给小战士骑。遇到有的小战士患病,他们总是不惜把自己也少得可怜的粮食拿出来救急,而他们则靠吃野菜和草根充饥。两个人的宿营帐篷也几乎成了刘月生、罗洪标、颜金生等小红军的专用帐篷。等他们睡着了,李贞就给他们缝补破旧的衣服。每当看到灯光里穿针引线的妻子,甘泗淇都会油然升起一股敬意,同时也不免有些担心尚在她腹中的孩子。他多么希望妻子能多补充些营养,多休息一会儿。
7月中旬,部队进入茫茫草地,不幸的厄运降临到他们头上。由于草地气候恶劣,没有净水,也没有给养,他们又终日在遍布陷阱的泥潭沼泽跋涉,过度劳累,加之营养不良,怀孕7个月的李贞早产了。没有充饥之粮,李贞又缺少奶水,孩子饿得哇哇直哭。热心的战友们送来了破衣服作尿布,送来了他们自己也舍不得吃的青稞面作营养品,但这毕竟非常有限,无法解决根本问题。还没走出草地,这个可怜的小生命便夭折了。
孩子夭折,产后虚脱,疾患侵袭,重重打击,使李贞倒下了,她常常昏迷不醒。甘泗淇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她不能喝冷水,他就把水壶揣在怀里焐热;她不能骑骡马,他就背着她走。同志们做了副担架,才使甘泗淇从背上放下李贞来。但甘泗淇坚持自己抬担架的一头,以尽可能减少其他同志的负担。
看着丈夫抬着担架小心翼翼、步履维艰的样子,李贞的视线模糊了。她对甘泗淇说:“泗淇,你那么喜欢孩子,可……泗淇,我对不起你……”
甘泗淇知道现在是李贞最为脆弱的时候,她只有多保存一点体力,才会多一分安全走出草地的可能。他连忙制止住妻子:“小贞,你不要难过。我们还年轻,以后会有孩子的。”
然而,李贞由于产后没能休息,再加上伤寒病的侵袭,永远失去了生育能力。有些老同志每每忆及此事,都感到惋惜。
长征胜利后,贺龙称赞甘泗淇、李贞夫妇,说他们是“两个模范干部,一对革命夫妻”。 把母爱献给烈士遗孤 抗日战争时期,李贞奉命东渡黄河,奔赴抗日前线,先在冀中参加斗争。后来又回抗大学习,历任八路军妇女学校校长、陕甘宁晋绥联防军组织部组织科科长。
解放战争时期,李贞任晋绥军区政治部秘书长、西北野战军政治部秘书长,参加了保卫延安和解放大西北等重大战役。
新中国建立后,李贞参加抗美援朝战争,先后担任西北军区政治部秘书长、中国人民志愿军政治部秘书长,夜以继日地忘我工作。1953年,任防空军政治部干部部部长,对加强部队干部队伍建设进行了卓有成效的工作。李贞曾和许广平率中国妇女代表团访问苏联,向苏联人民介绍中国人民志愿军战士的英雄事迹,扩大了中国妇女在国际上的影响。1957年,她任中华人民共和国最高人民检察院军事检察院副检察长,为军队法制建设做了大量工作。1975年10月后,任总政治部组织部顾问等职。
李贞和丈夫甘泗淇这对革命夫妻,在草地有个小生命夭折后,从此身边没有一个亲生子女,但他们却抚养了20多位烈士的遗孤,把伟大的母爱无私地奉献给了孩子们。
抗日战争时期任八路军120师后勤部长的陈希云,在生命垂危时对几个年幼的子女放心不下。李贞安慰他说:“你安心治病吧,家里的事,我们这些老战友会帮助照顾好。”随后,她把陈希云的大女儿陈小妹接到家里,从上小学、中学、大学,一直管到参加工作。体弱多病的陈小妹,在李贞慈母般的关怀照顾下,健康幸福地成长,后来考上了解放军外语学院,成为部队的技术骨干。
朱一普是苗族老红军朱早观的女儿。朱老1955年病逝后,李贞和甘泗淇就把朱一普接到家里抚养。朱一普患胃病,李贞特地定了份牛奶,对她进行“特殊照顾”,鼓励她养好身体,好好学习,将来做一个对国家对人民有用的人……
这些烈士的后代相聚在李贞家,每次吃饭都要摆上二三桌。星期天和节假日,李贞还抽空带孩子们去看电影,逛公园,大家庭里充满了温暖,其乐融融。
“一贫如洗”的将军之家
李贞将军经常对身边的工作人员说:“战争年代十分艰苦,现在条件好了,我们不能贪图享受,丢掉艰苦奋斗的好传统。”
李贞穿的衬衣、外套,盖的被子等,都是补了又补,缝了又缝。一双棉鞋她穿了十几年,仍不肯换新的。身上穿的大多数是60年代留下来的青布衣服,领子和袖子都是补丁叠补丁,谁也记不清染过几回了。冬天就在外面套上一件褪了色的棉布军大衣。
1983年春节前,总政老干部福利局张处长一行代表总政领导到李贞家拜年,张处长拿出200元钱对李贞说:“这是组织上补助的生活福利费。”李贞连连摇头说:“这钱不能收。我们这些幸存的老同志,和那些牺牲的战友相比,已经很幸福了,请组织上不要再给特殊照顾了。”
李贞的工资并不高,可她的生活开支却不小,20多个烈士子女要生活,张口伸手都离不开钱。时常有些老同志来京住在她家里,钱用光了,她还掏钱给他们买车票,送给他们路费。
从1975年开始,李贞住在香山脚下一个很普通的破旧四合院里。住房年久失修,设备很差。卫生间里经常漏水,有时还得垫上砖头才能走进去。几户人家合用一个锅炉烧水取暖,冬天室内温度也比较低。总政领导多次劝她搬到城里去住,可她总是说:“房子还能住。我有办法御寒。”
李贞的“办法”很原始,她把那双又笨又重的帆布羊毛大头鞋穿在脚上。身上再穿件棉大衣,膝盖上放着热水袋。“全副武装”的在屋子里看书、批阅文件、处理群众来信。1980年,李贞定为大军区副职。可是,李贞仍然住在原来的房子里。
1982年元旦,一位领导去看望李贞。一进屋,见李贞家里空荡荡,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凡是去过李贞家的人都对她说:“您的住房实在太差了,家具也太破旧了,我们看到都感到很‘寒酸’,还是让管理部门给您换一换吧!”李贞微笑着说:“这哪能说是‘寒酸’,和过去对比,我觉得现在已经很不错了。”
1984年春天,组织上又派人劝她搬家。好说歹说,她才同意搬进紫竹院附近一幢公寓里的一套军职干部房。在这幢“集体宿舍”里,李贞度过了她一生中最后六个不平凡的春秋。
1985年9月,中共十二届四中全会召开前夕,李贞给中共中央和中央军委写报告。她在报告中满怀激情地写道:“我今年已经78岁了,我早就有一个心愿:请求辞去中顾委委员和总政治部组织部顾问的职务,让位于年富力强,更能胜任的同志。这是我发自内心的感情。作为党的一名老战士,应该以实际行动为后人做出好样子,为我们党和军队干部制度的改革带个好头……”
1990年3月11日,李贞走完了她光辉的一生。
人们含泪为她清理遗物时发现,这位参加革命64载的女将军,除了记录她赫赫战功的4枚勋章外,其他的遗物简单到称得上“一贫如洗”——四把用了15年仍舍不得扔掉的旧藤椅;一个用了整整40年不肯更换的行军箱;一台用了14年的“雪花”牌单门电冰箱;11000元人民币,2500元国库券;战争年代留下的两根小金条。李贞在遗嘱中这样安排她的遗物:一根金条捐给自己的家乡浏阳县,另一根捐给甘泗淇的家乡宁乡县,用于发展教育事业;存款一分为二,一部分捐送北京市少年宫,一部分作为自己的党费上交组织。
看着李贞的遗物清单,在场的工作人员无不失声痛哭。他们说,将军心里总是装着人民,唯独没有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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