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国成立后,我们姐妹3人很替母亲争气,学习成绩都很好,就是没钱交学费,母亲拿着父亲以前写给她的信给学校领导看,有一封信是这样写的:等将来革命胜利了,将你们接到一块过好日子……凭着这些信,我们姐妹被评上乙等助学金。母亲身体不好,不能劳动,我们生活没有来源,如果没有这些助学金,我们初中都读不起。
1965年,母亲死在了农村。
几个月后,父亲周镐被政府追认为烈士。但母亲没有等到这个消息,离开这个世界时还睁着眼睛。1971年,政府给我们姐妹3人送来了烈士证和光荣烈属牌。
母亲去世前,把她珍藏多年的父亲遗物交给了我。母亲除了把父亲的黄埔同学通讯录及军统证件埋在地下以外,其余的都保存了下来。我在整理父亲的遗物时流泪了,感叹父亲的命运与不易,更感叹母亲一生的悲苦和对父亲的挚爱。
遗物有大量的信件、照片,还有《辞源》、日记本、通讯录、领带、衣服、皮包、印章、印章盒、印泥盒、老虎钳、砚台、报纸、父亲专用的“治平用笺”信纸及“周镐缄”信封等。
“文革”以后,我们姐妹3人把这些文物分批捐赠给了南京雨花台烈士纪念馆。砚台是蒋介石赠送给父亲的,“文革”期间,因为害怕,我用起子与锤头把“蒋中正”三个字凿掉了。印章也不是一般的石头,是珍贵的红玉石。那张《复兴日报》,是父亲在南京接收期间将汪伪的《中报》变更的,报纸刊登了父亲亲自起草的《京沪行动总队南京指挥部布告》。这张报纸是母亲从南京带回来的,这份报纸只刊出了3天就夭折了,是报纸类的绝品。那13封信是父亲对母亲带泪情感的倾诉。信里有一段内容是这样的:“……我现在因厌恶官海的生涯,深愿早日得到胜利。我们‘坐井而饮,耕田而食,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那种自在生涯,多么痛快、自在。我前两年的话,约你抗战胜利了,回家的诺言,到今天,愈想愈是对了,人生数十年的光景,何必如此奔波劳苦呢?……什么功名利禄,我都看得淡然了。初呀(母亲名字),苦吧,待着吧,抗战的胜利就在目前了,这样我们也对得住国家民族的、个人的心地,也可告慰了。这上面的话,是灰心吗?颓废吗?我都不承认的,完全是为着生涯的辛苦十余年来,无片刻的休养,一个人精力是有限的,且社会的人士也太坏了,又何必与人争此功名利禄呢……”
屈指算来,我的好父亲周镐离开我们已经60多个年头了。
(文/周慧励 口述 孙月红 沈量 整理。本文作者孙月红为南京雨花台烈士纪念馆史料研究科科长;沈量为南京市政协教卫文体(文史)委员会办公室调研员。本文曾收录于南京市政协文史委编辑内部刊物《活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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