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年一度的清明节前夕，我在友人的引领下，来到隆尧县城南西魏村与东柏舍交界处，拜谒了一位对我们多数人来说可钦可佩而又神秘、生疏的烈士墓碑。其主公就是志愿军一等功荣立者、著名志愿军一级英雄邱少云生前所在连连长程子英。

    中国人民志愿军一级战斗英雄邱少云的英名及其撼人心魄的不朽事迹，在我们隆尧几乎家喻户晓，妇孺皆知。但对一直关心爱护他成长的其生前所在连连长、隆尧人程子英却鲜有人知。在今年清明节和程子英烈士逝世42周年纪念日即将来临之际，特向大家介绍程子英和邱少云深厚的革命情谊和战斗故事。

革命烈士：程子英

    程子英（1926.11-1980.5），隆尧县西魏村人。其出生于一个贫苦农家，自幼饱受饥寒和战乱之苦，没有上过学。抗战胜利后，村里进行了土地改革，他家的生活一步步好转起来。1947年2月，他积极响应党和政府“打倒蒋介石，解放全中国”的号召，报名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1947年10月加入中国共产党。参军后跟随刘邓大军南下作战，参加了进军大别山战役、淮海战役、淮江战役、进军大西南战役，纵横驰骋全国13个省。1951年3月参加中国人民志愿军赴朝作战，参加了著名的上甘岭战役。是志愿军一级战斗英雄邱少云生前战友、所在连连长、团支部书记。在多年的战斗生涯中，他顽强勇敢，不怕困难，不怕牺牲，总是冲锋在前。多次受伤，几次濒临生死边缘。在一次惨烈的战斗中，全连打得只剩下他和几个人，但他从来没有畏惧退缩过。几年间，从战士、班长、排长，一步步被提升为师侦察参谋、连长、营长。曾荣立一等功1次，二等功2次，三等功4次，集体一等功一次。从朝鲜归国后，曾被选送到南京军事学院学习。后历任湖北省沔阳县人民武装部部长兼中共沔阳县委副书记等职务。1980年5月因病去世，被追认为革命烈士。

▲邱少云

    邱少云1926年7月出生于四川省铜梁县（今重庆市铜梁县）少云镇玉屏村的一个贫苦农民家庭，受尽了地主豪绅的压迫和剥削。1948年6月被国民党军队抓去当兵。1949年随所在部队投城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1951年参加中国人民志愿军，被分配在志愿军十五军二十九师八十七团九连。1952年10月第五次战役前夕，程子英由师侦察参谋，调任该连连长。邱少云虽然身体瘦、弱、但训练刻苦，作战勇敢，积极要求进步。程子英和老战士们对他既关心爱护、又严格要求。邱少云牺牲后，其多个战友在回忆录和口述史中，披露了很多程子英连长和邱少云之间的阶级友情及其参战故事。下面，撷取几个片段，与大家共同学习。

    一、发展邱少云入团

    抗美援朝时期，边宝山任志愿军第十五军二十九师青年科长，邱少云是该师八十七团九连战士。

    一次，边宝山到九连检查工作。连长程子英向他反映一个关于超龄青年入团的问题。原来，他们连的战士邱少云因为超过25周岁，正为入团的事发愁。按规定，25周岁以下的青年方可申请入团。邱少云想争取一下，向连长程子英（兼任连队团支部书记）递交了入团申请书，并如实汇报了自己的年龄。程子英一时对能否吸收邱少云入团拿不定主意，就把这件事搁下了。

    听了程子英的介绍，边宝山问：“你能不能说得具体一点，超了几岁？”程子英从包里拿出邱少云的申请书。边宝山一看，就超了几个月，这也说明邱少云人很实在。他对程子英说：“邱少云这个情况，可以灵活掌握。一个青年虽然超龄了，但他要求入团的愿望很迫切，这样的青年吸收到团内能更好地发挥作用。”在上甘岭战役反击391高地的战斗前夕，连长程子英接到邱少云的第二份入团申请书。这次程子英与团支委一商量，很快就批准了邱少云的入团申请，并在团支部大会上予以宣布，全体团员鼓掌表示欢迎。邱少云表示：“我要在团支部的教育培养下，取得更大的进步，将来争取加入中国共产党，请组织上在这次战斗中看我的表现吧！”

▲邱少云在哨位

    二、受命参加攻打391高地战斗

    1952年10月3日，中国人民志愿军总部下达了第五次战役第二次反击作战的命令。程子英、邱少云所在的二十九师步兵八十七团，奉军长秦基伟的命令，配合向守志任师长的四十四师，担负攻击金化以西美军为首的联合国军前哨阵地391高地，消灭盘踞在平康和金化之间的半山腰美韩匪军一个加强营，把战线向南推进。然而，从八十七团的阵地到391高地之间，有着3000米宽的开阔地，是敌人的炮火封锁区。要在这样长距离的炮火下冲击，确实是件不容易的事情。为了避免在这片开阔地上遭到重大杀伤，那就必须缩短冲击距离，唯有前出潜伏、缩短攻击距离，方能减少伤亡，出奇制胜，打敌人于措手不及。第四十四师师长向守志与第二十九师师长张显扬共同研究决定，在发起总攻击前一天的夜里，把八十七团突击队潜伏在敌人阵地的前沿。等到天明，再等到夜幕降临发起进攻。潜伏将近一天一夜。胜利在此一役！

    九连作为这次战斗的尖刀连，师长、团长亲自到九连交代任务、还带着一些侦察兵抵进侦察，摸清敌人的工事位置。程子英根据师、团首长的战斗部署，带领连队参加了最后一次实战检验。这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蓝天清澈，白云飘逸。师长举起望远镜，瞄准模拟作战地形仔细查看，果断地下达命令：“立刻发起进攻！”

    战士们从遍布灌木蒿草的山坡上跃起，只见冲在最前面的爆破班，一个瘦瘦的身影冲到“敌碉堡”前，迅速将手榴弹塞进去，接着滚翻。不知怎么，他的动作迟疑了一下，九连连长程子英心“咯噔”一下。

    演练结束，程连长把邱少云叫到跟前，严厉地问道：“你怎么搞的？知不知道战场上一秒之差意味着什么？”

    邱少云没吱声，额头的汗珠不断渗出来。

    连长越说越来气，卫生员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报告连长，邱少云有情况。”

    “什么情况？”连长不依不饶。

    “他腿上长了一个大疖子。”卫生员边说边比划着，“都有拳头这么大了。”

    连长愣住了，伸手就去捋邱少云的裤腿，邱少云一把抓住裤角，死活不让看。

    “听我的命令，别动！”

    待捋起邱少云的裤腿，连长用手一摸，疖子很硬，还有些发烫。

    “长了这么大的疖子，你怎么不报告？”连长责问卫生员。

    “他不让说，怕连里不让他参加战前训练。”

    连长鼻子一酸，舒出一口气说：“这疖子不好，你还真不能……”

    “不行啊，连长！”邱少云还要论理，连长摆摆手：“不要说了，执行吧！”

    邱少云被关在坑道里，整日心急火燎的。这天，卫生员来换药，他一把拉住卫生员的手说：“能不能想点别的法子，让它好得快点？”

    卫生员摇摇头，邱少云急了，“那就把这鬼东西给我割掉！”

    “疖子没冒头，割起来会痛死人。”卫生员提高了嗓门。

    “我不怕痛。真的，啥样的痛我都能忍得住。动手吧，我闭上眼睛。”

    “不行！”

    “好吧，我自己来。” 邱少云说着，就去抢药包。

    “剪刀也能剜。”邱少云从睡的铺草下取出一把做针线活的旧剪刀，递给卫生员。卫生员扭过头，不肯接。

    “我自己来，剜块肉有啥子难的？！”他举起剪刀就朝大腿上戳。

    卫生员一把拽住他。

    “这不行，那不行，啥子才行？难道你高兴看到我漏掉一场战斗？”邱少云两道眉毛拧起来。

    卫生员没招了，只好打开药包，取出一把小剪刀，用棉球消了毒。两个人默默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完成了一次异常的“剜肉疗毒”。

    三、争当潜伏突击队员

    经过一番准备、争取，邱少云以为领导批准自己参加潜伏突击队了，心里很高兴，下决心在战场上杀敌立功。但就在参加潜伏的九连战士出发之前，邱少云竟发现连里没有让他参加潜伏战斗，便去激动地问连长，“为什么不让我参加潜伏队，我哪里比不上别的同志？”

    程连长沉吟一下，说：“你确实是个好同志！但我们考虑你有严重的气管炎，一受凉就止不住咳嗽，到时候，在敌人眼皮底下，你若忍不住咳起来怎么得了？”

    “我早就有了土法子了，要是咳嗽了，拿辣椒或生姜嚼一下，就没事了。”

    程连长也知道邱少云能吃苦，守纪律，有股子与别人不一样的韧劲，但连党支部已严格地挑选了潜伏队员了，他不想临阵换兵，便很和蔼地做邱少云的思想工作：“在前边潜伏和在后面做预备冲锋队不是一样的战斗吗？作为一个战士要服从命令，要有全局观念。”

    性格朴实内向、平日沉默寡言的邱少云悻悻地离开连部，从参加人民军队到九连后，他头一回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委屈。想到这里忍不住流下泪来，转到一块山石旁坐下，不由的呜呜地抽泣起来。

    哭声惊动了正在该连检查工作的二十九师师长张显扬，当他了解实情后，特批了邱少云的请求。

    邱少云被批准参加潜伏后，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当晚，他找到指导员，说：“谁英雄，谁好汉，战场上比比看！”说完，庄重地向指导员递上了入党申请书。入党申请书写道：“宁愿自己牺牲，决不暴露目标，为了整体，为了胜利，为了中朝人民和全人类的解放事业，我愿献出自己的一切。”

    四、战前动员

    1952年10月11日（农历8月23日）。这是一个精心选择的没有月亮的夜晚。

    此前，每个志愿军战士都收到一份来自祖国亲人的慰问礼包，里面还有一枚闪闪发光的抗美援朝纪念章。

    程子英连长特意穿上了一件新军装，集合队伍，喊了一声：“同志们，让我们把祖国人民授予的抗美援朝纪念章戴在胸前吧！”

    邱少云和战友们纷纷将纪念章庄重地佩戴到胸前。

    连长大声问：“祖国人民给了我们无上的光荣，我们该用什么回报亲人呢？”

    “拿下391，消灭侵略者！”战友们异口同声地回答。

    指导员走到邱少云身旁，邱少云低沉着说：“老连长牺牲了，我要替他报仇！”

    指导员的眼圈红了。不久前的一次战斗，老连长被子弹打断了腿部大动脉，血不住地涌，他一直向前冲锋，直到倒下。

    指导员拍了拍邱少云的肩膀说：“好样的！”

    白色的薄雾托起天边殷红的晚霞，向师长站在队伍前面，做开拔前的最后动员。

    “同志们，为了确保战斗胜利，在发起冲击之前，哪怕就是面临死亡，也绝不许暴露目标。不论发生什么情况，都必须严守军事上的信条：坚决地牺牲个体，保证整体的胜利。”

    邱少云静静地听着，把首长的话牢牢刻记在心中。

    五、在烈火中永生

    夜里11时，潜伏突击队出发，从敌人阵地前沿直插过去。经过20余公里的行军，部队悄悄地越过3000米的缓冲区，于凌晨1点钟到达预定的潜伏区。各连首长按照预先分配好的地段，带着自己连的战士开始根据地形实施潜伏。指战员们皆信心百倍，只要熬过漫长的白天，天黑就能给守敌致命一击。

    10月12日拂晓，浓雾沉积在391高地的山岭峡谷，570多名志愿军战士成线网状密布在391高地前深深的草丛里。九连潜伏地段在391高地的东边，已前出到距敌500余米处，而邱少云和他所在的三班，潜伏在距敌人阵地只有60多米的一条杂草丛生的土坎边。战士都竭力趁雾未散之际，想方设法将自己隐藏得既舒服又隐蔽。

    邱少云潜伏在那道土坎的后面，他用小锹把两条腿的位置各斜拉出两条沟，这样，使两条腿能有些下垂，不至于因为地面平直而使浑身不舒服。更妙的是，他还在靠近脸的地面掘出一个小坑，在坑里面垫上了折叠起来的一层厚厚毛巾，坑旁边放着辣椒和生姜。一要咳嗽了，他就咬几口辣椒或生姜，把咳嗽逼回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在流逝。中午11时许，一架敌机忽然飞临潜伏区上空，扔下几枚燃烧弹，其中一发落在邱少云潜伏点附近。随着剧烈的爆炸声响过，飞迸着带油液的火星溅到了他的左腿上，伪装网立即燃烧起来，火势迅速蔓延到他身上，燃着了棉衣。这时，他只要翻一个身，就地一滚，就可以把火压灭，但他没有这样做。

    各级指挥所里都十分安静，紧张地注视着邱少云的方向。连长程子英看到自己的战士被火烧着，心如刀绞愤怨地向营长请求白天发起攻击，但是被营长拒绝了。

    邱少云轻轻扭头，身后一米处就是一条水沟，只要滚到泥水里火就会立即熄灭。可是，他身边的枯草已经被燃光了，周围没有任何遮掩的东西。他悄悄看了看正前方，南韩士兵的说话声都清晰可闻。他知道，山上的敌人正在观察这片燃烧的草地，只要他一滚动，敌人就会发觉，那身边570多名战友的命运将不堪设想想，可能一个也回去不了。他将身下的爆破筒推给身边的战友李士虎，小声地说：“胜利是我们的，我不能完成任务了，代我多杀几个敌人。”说完这句只有他俩才能听清楚的话，邱少云就闭上眼睛，用力将身体挤进泥土。

    为了不暴露全体潜伏人员，邱少云就是这样地严守纪律，放弃自救，坚决地趴在地上咬紧牙关，一动不动，一声不吭，任凭烈火烧焦头发和皮肉，以超人的毅力，忍受着无法忍受的剧痛。他的身子在剧烈地抽搐，他双手深深地插进了黝黑的泥土，身体紧紧地贴着地面，直到他被烧得昏迷过去，失去了知觉。

    烈火在邱少云身上无情的燃烧着，整整烧了30多分钟，直至他壮烈牺牲。根据目睹邱少云牺牲的战友回忆，烈火焚身之中的邱少云，自始至终没有动一下。火在他身上燃烧了半个多钟头，他像一座千斤巨石伏在地上纹丝不动。战友们眼睁睁地看着他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一具焦体。

    美韩军看着他们前沿阵地草丛火光熊熊，终于放心了，那里根本没有人活动的迹象，哪会有敌方潜伏的士兵？

    下午5时40分，一颗红色的信号弹腾空而起。天空中骤然响起了剧烈的轰鸣声和呼啸声，中国人民志愿军的大炮开始向敌军怒吼了！无数的炮弹，呼啸着飞向敌人阵地，391高地霎时间天崩地裂，腾起冲天的烈焰。轰击的炮火一停，冲锋号一响，在那火焰烧过的草丛中，570多名志愿军战士同时跃起，如同猛虎下山，高呼着震耳欲聋的“为邱少云同志报仇！”的口号，扑向敌人阵地。

    作为尖刀连连长的程子英率领本连也高喊着“为邱少云同志报仇”的号勇敢地扑向了敌人……

    仅仅用了20多分钟，敌人就被全歼，中国人民志愿军的战旗在391高地上空飘扬。接着，这群满腔愤怒的志愿军战士又打退了7个营的敌军反扑，歼敌共达2700余名。

    战斗结束后，程子英和战友们来到邱少云牺牲的地方，只见邱少云的遗体焦缩成一团紧贴在大地上，他的面目已无法认清，全身被烧得如同黑炭，唯一没有烧尽的，是那双深深插进泥土的双手。烈士的军衣及胶鞋几乎全都烧光，留在世上的只有烧得仅剩巴掌大的一块军衣残片，它在无声地诉说着人民军队钢铁战士在战场上是何等无比坚强。

▲邱少云在烈火中（油画家孙国岐创作）

    1952年12月4日，也就是邱少云壮烈牺牲后的第42天，《人民日报》发表了一篇题为《伟大的战士邱少云》的战地通讯，报道了他的英雄事迹，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也用十几国语言向全世界广播。从此，邱少云的名字，也就成为严守纪律、自我牺牲的象征，在中国，那是家喻户晓、妇孺皆知。

    为了表彰邱少云崇高的集体主义精神和顽强的革命意志，经志愿军各级党组织自下而上申报，最后经业已回国主持中央军委日常工作的彭德怀批准，1953年6月1日，中国人民志愿军领导机关给邱少云记特等功，并授予他“中国人民志愿军一级英雄”光荣称号，追认他为中国共产党党员，授予“模范青年团员”的称号。

    六、学习英雄、宣传英雄

    邱少云牺牲后，程子英选派两名战友抬回了邱少云烧焦的遗体，在连里举行简单而又隆重的悼念仪式，号召全连指战员向邱少云学习，多杀美国鬼子，为邱少云报仇！随之组织整理材料，向上级汇报，为英雄请功。自此，他把对邱少云的深情怀念，化作战斗工作的强大力量。把学习英雄传承英雄精神，当作自己的一项自己重要职责，经常到部队、机关、学校宣讲邱少云等革命英模人物的事迹。并写了一篇回忆文章《在潜伏地区》，真实记录了这次战斗和邱少云烈士的事迹。文章中写道：潜伏到了中午，敌人忽然打出一排排的燃烧弹，在潜伏区爆炸了。枯黄的野草顿时燃起熊熊大火，我的思想紧张到极点。这时传来小声报告：“邱少云被烧着了。”

    “什么？”我有些不解的问。

    接着，又传来小声的报告：

    “火烧完了他的棉衣，他的头发烧着了……”

    有几名战士要求发起冲锋，请示是否救援邱少云。潜伏纪律不仅对邱少云是个考验，对所有目睹这场火焰的人也是一种考验。我急了，请示营里发起冲锋，但我又想到整个战斗的计划，我必须忍耐、忍耐…

▲邱少云牺牲时胸前未烧尽的棉服残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