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张逸民,1946年参军,新中国海军第一代鱼雷快艇艇长出生,先后参加六次海战,共击沉敌舰3艘,重创1艘(后报废)。他是人民海军中参加海战次数最多,击沉敌舰最多的海军英雄。他曾被树立为学习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解放军标兵。人民海军历史上曾有三位英模受到过毛泽东主席的单独接见,作为海战中曾单艇独雷击沉敌舰创造世界海战史记录的海战英雄他是其中之一(另二位是:在同温层击落敌军创造世界空战史记录的海空雄鹰团飞行员舒积成、海战中脑浆被打出来仍坚持战斗的战斗英雄麦贤德)。五十年代末,八一电影制片厂曾以他和他所在部队的英雄事迹为原型,拍摄了电影《海鹰》作为建国10周年献礼片。《海鹰》作为那个时代的人们崇拜的英雄,影响了整整一代人。本文摘自张逸民的回忆录,作为共和国的海军军人,作者从1953年起至1965年止六次参加海战,把国民党海军从长江口打到了台湾海峡,他率领的鱼雷快艇部队在崇武以东海战中一举击沉了国民党炮舰“永昌”号,从此国共海军再无战事。作为六次海战的亲历者,作者最真实准确的还原了海战的珍贵实录,为海战研究提供了珍贵的史料。文章中展现出来的我人民海军怀着对党对人民的赤胆忠心,及不怕牺牲英勇顽强的战斗精神,今天仍感人至深,是不可多得爱国主义教材。
1.我一天两战击沉了“洞庭”号
1955年1月10号,对我而言,这是非常重要的一天,说这一天对我有一生的影响,也不为过。这一天一天两战,先打“太湖号”失利,后打“洞庭号”成功。这一天之前,我闯劲十足,很坚定的相信:“人定胜天”,“事在人为”。我就是怀着这种坚定不移的信念,闯过了一次次的危难,似乎很有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精神境界。但从这天晚上我打的第一仗失利,让“太湖”号敌舰逃过一劫后,我顿开茅塞。开始相信在世上既得相信“事在人为”,又得相信“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是我信念上的变化。而打仗的结果,又是我人生的拐点:失利影响了一生;成功也影响了一生。说这一天很重要,确确实实这是非常值得我纪念的一天。我每年都纪念这一天,不只是击沉了“洞庭”号,最重要的是信念的大转变。
1955年1月10号,气象预报:天气很不好,既有降温,又刮着大风;同时进还有西伯利亚寒潮来袭,不只是气温降到零度以下,还有大风加小雨雪。风力5~6级,阵风7级以上。我们在待机点的气象来源有两处:上级提供的是军事气象;部队又可以收听各地区台的当地气象。我对气象报告只作参考,最相信自己的实际海面观察。我们中队正在吃午饭,头顶上飞过来一大群轰炸机群。先是轰5轰炸机,后面是跟进的杜2轰炸机群。不仅队形整齐,而且机多不乱。我心中暗暗赞叹:这肯定是支训练有素的战斗部队。水兵们高呼:“去炸老蒋了!去炸老蒋了!”我跟高东亚副队长说:“我们的飞机一轰炸大陈,敌舰都拼命逃往外海了。今晚敌舰回港,兴许要成我们的盘中餐了。”高点头说:“完全可能。今晚要提前开饭,提早上艇,防止有情况措手不及!”当天,果然提前半小时就完成出击准备。全中队四艘艇的指战员全部都静候在快艇上。
过了数分钟,中队长吊床上的美式电话机又铃声大作,王队长没说几句话,就放下听筒,上了中队指挥艇,大声喊:“各艇注意,发动主机,准备出击。”此刻天色还很亮,我在驾驶台上站着,向东南方向望去,只见白茫茫的一片。心想,今晚不光是和敌舰斗,还要和老天爷斗,这低温恶浪正等着我们去征服呢!党和祖国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我张逸民得全力以赴,完成使命。经过一阵的哨音和报告声之后,1中队的4艘艇成单纵队向洛屿方向大海驶去。此时正好是正点时间18点正。
刚离开锚地时,刮的是北风,快艇又是向南航行,并不感觉吃力。虽然快艇前行冲起高高的水柱,只是溅落在前甲板上。我是2号艇,2号的责任就是确保自己绝对不能掉队,我要掉就是3条艇全掉了,指挥艇便成光杆司令了。在编队航行中,我的加减速度不能太频了,要是一会儿加,一会儿又减,那后续所有的艇有折腾的了。所以我的位置相当重要。我常跟高东亚半开玩笑的说:“论操艇技术我不如你,但有一点我比你强,我有火眼金睛,你技术再高也甩不掉我,再加上我反应特快,这可是我的优势。”
编队到洛屿后,马上转向正东方航行。快艇一转过头来,立刻变成旁风旁浪,艇身摇摆很大,实际就是顺着浪窝子滚来滚去。快艇装着两颗鱼雷,鱼雷装入发射管后,艇的稳性上移了很多,稳定点中心高了,稍有不慎就容易发生侧翻。这类情况只是心中明白,一有任务就顾不上那许多了。凡遇有这类危机时刻,老兵从不去想死话,就是坚持一条:“生死由命,今天这一百多斤,就准备放倒了,准备拼个你死我活。”
浙南沿海没有大的江河,沿海海水含盐度很高。因此,这里的海水中萤虫含量极高,不论是大涌大浪的冲击,还是快艇航行时劈浪冲激,都能使这些微生物发生淡蓝色的闪闪萤光。这萤光之盛,能使黑夜增加几分亮度,尤其是前艇走过的浪迹,不仅雪亮,还会保留很长一段时间。这种奇异的光亮,不是任何人都能见得到的。
当天是阴历十二月十七。十七的晚上有月亮,但也是有一段不算短的暗夜。由于我们2条艇接敌航向偏大,结果我们从“太湖”号的航向上穿过去了。于是大队白岩山指挥所又命令我们向左转向,回头搜索。待转过头来2~3分钟,我就发现了“太湖”号的黑影。1号艇命令我成右梯队,准备射雷。我接到命令后,看看敌舰的敌向角大于90度,不适合放雷。我加速30节与敌舰平行航行了2分钟,便设定射击诸元:敌向角75度,射距2.5链;鱼雷42节;敌舰航速10节。大约1号艇于19时05分射雷后,撤出战斗。我大约之后5分钟即19时10分射雷。
这次射雷很不正常,鱼雷出管很慢,而且艇本身没有感觉到鱼雷出管时应有的后座力。而且右管雷还没射出去。鱼雷兵在驾驶台后方的发射管尾部向我报告:“左管雷射出,右管雷故障。”我当即命令:“鱼雷发射管右管排除故障!”并立即原地停伡。我就在敌舰眼前停伡,马上排除故障。此时,我才发现:快艇甲板上有1厘米厚的冻冰;前后两个枪座,“12.7”高平两用机枪,冻的像两个大冰棍;枪座像白色的腊台。鱼雷兵是贵州人,没有冰上走路的经验,因艇摇摆厉害,站不起身来。正在匍匐着在甲板上爬行,加上新鱼雷兵董存礼的挽扶,总算打开了发射管的后盖,从发射管中流出大量海水,又重换上送药,马上发动主机,继续向大陈东口追击。
快艇只剩下一条右管雷,这航行难度更大了。这种旧式鱼雷艇装的是右转发动机,两台主机都是右转机,于是鱼雷艇的右倾的趋势更大了,再加上是右管有雷,向右偏的更厉害了。
我追击时就想,鱼雷兵打开后盖时,从发射管流出那么多海水,一定是海水过多,让送药没有充分燃烧,造成瓦斯力度不够,右管雷才没射出去。发射管进那么多海水,是前盖打开过早造成的。发射管的前盖,其实就是一层1号帆布,不防碍射雷。我于是决定把前盖盖好,一会射雷不打开前盖了。我马上下令:“鱼雷兵,立即将右管前盖盖好。”鱼雷兵不到一分钟就回应:“右管前盖盖好!”
眼看快追到敌占大陈岛港东口了,大队指挥所在观通站用雷达看得很清楚。耳机里传来了大队指挥所的命令:“立即返航。”我依依不舍地把艇又转回头,顺着来路往回走。“太湖”就这样逃过了一劫。此后,好长时间里想起这事,我心头都有一种难以明状的懊恼。究竟是“事在人为?还是成事在天?”
回到白岩山锚地,就因为把到手的死鸭“太湖”号打飞掉了,心里不只是懊恼,甚至有一种没法去见自己的“江东父老”一般的沮丧。我问自己:怎么送药潮湿或因海水燃烧得不充分的事,全被我遇上了呢?
刚靠好登陆艇,王队长、王政指、高副队长全过来安慰我。高东亚是个直性子,张嘴就问我:“你射出的鱼雷如何?”我说:“左管雷射出了,出管时速度很慢,快艇后座力全没有,一点感觉都没有。而右管雷压根就没出管。我在敌舰跟前停伡检查,打开后盖后,流出好多海水。右管送药只燃烧了三分之一。所以右管雷没射出去。”
三位中队领导到我艇前甲板检查,看看左雷出管时,是否碰到甲板边缘了。一看我艇左舷甲板边缘,有被鱼雷螺旋桨打出的深深螺痕,足足有3~4厘米深。系在艇首的被拖索,也留下被鱼雷砸扁的砸痕。上边连鱼雷身上的黄油还在。这证明左管雷入水前砸了甲板,鱼雷下水就不知去向了。我心想,这次战斗因鱼雷发射管进了大量海水,引起鱼雷送药受湿而不能充分燃烧,因此,瓦斯产生的推力不足,而导致鱼雷出管慢,鱼雷下水前又碰了甲板,因此改变了方向,让敌舰逃过了一劫。
说心里话,我从小就非常要强,从来没服过输。今天这仗打成这样,组织能原谅我,我自己也决不会原谅自己。此刻,我最关心的,就是尚未射出这颗右管雷,是否还很正常,能继续使用吗?如果正常,说明我和102艇还没倒下去,还有搏杀的机会。只要有一份希望,我就得去拼死一博。我当即向中队长提出要求:“中队长,请中队的鱼雷员和指挥艇的鱼雷班长孙德,帮我检查一下,看看鱼雷是否完全正常”。中队长当即让鱼雷兵和指挥艇鱼雷班长上102艇检查。差不多用了近半小时,检查完毕。两位向中队报告:“完全正常,可以继续使用”。
我听到这个带有结论性的报告,又重新振作起来,下定决心,再去战斗。我当时对副队长说:“就是死也得向前倒!下回出海战斗,就是你死我活,鱼死网破。”
王队长说:“副队长,你别跟张逸民多谈了,赶紧让他换换衣服,暖暖身子。说不定下半夜可能还会有任务呢。”此时,我身子还打哆嗦呢。衣服全湿透了,进了我们待机点靠泊的登陆艇大舱,换下湿透的衣服,轮机兵赶紧帮我把衣服抱到机舱,放到主机上烤。我则躺下来休息,但也无法入睡。那艘“太湖”号的黑影,不时在我脑海里浮现......。
突然听到中队长吊床上的电话机又响了,我想一定是有新情况、新任务就侧耳听。王队长放下电话机就对高东亚说:“副队长,是大队长的电话,命令你带着3分队出击。海上的情况是两艘“永宁”号。副队长,你干掉一条“永宁”号,就算完成了任务”。副队长转身向外就跑。
我听完这个情况,果断命令102艇全体艇员,马上上艇备航。我对中队长、王政指说:“让我参战吧,我一定能完成任务。”他俩都坚决说不行!并且说了一大堆大道理。一定要我服从命令。我说:“好吧,你们不代我向大队首长请战,我自己请战去。”没办法了,王队长说:“好,好,我再向大队长代你要求出战。”大队长回答十分明确:“不准”!我知道中队和大队的领导这是对我的爱护,都是行家,知道今天这海况带着一条右雷出海是玩命,一不小心艇就翻了。但我就是不死心!一连三次要求参战,最后一次,大队长批准我出战了。王队长交待:“大队长同意了,但是交待你:安全第一,别急着追赶3分队,要千万小心。”“是”!我此刻没那么多时间去仔细听了,兴奋地跳出登陆艇大舱就向艇上跑,102艇随即解缆起航,离开登陆艇这座“浮码头”向东方追击。我都进俥了,王队长还在喊:“张逸民,记住出击点在积谷……”
快艇临近积谷山时,我才忽然想起来,这待机点是积谷山以南,还是以北呀?刚才急着赶路都没有听清楚中队长的交代。好在大队指挥所雷达能看到我,是积谷山就得了,不管南北了,不就是待机点吗!
3分队早我10多分钟出发的,快艇跑10分钟就早跑没影了。我单艇独雷,航行十分困难。我在想,赶不上,我就单挑,有伴没伴我不在乎。一出白岩山锚地一路向东,这段路是旁风旁浪,一直顺着浪窝子滚来滚去。我此时操艇比前一次出击难多了。稍微加点速度,就右倾的厉害,有时右发射管插进浪窝,好长时间不能复正,多危险啊!这次出击最大的难题,就是加不上航速。双俥800转/分都十分困难,这顺浪窝滚,若是低速航行摇摆度更大了。好在这段行程很短,也就是10浬吧,我真是格外小心谨慎地驾驶着我的快艇。说实话,这次出击就是在玩命,考虑不了生死了。这一刻,我的脑海里就两个字“拼了!”
我大约是22时20分操艇离开锚地。用了20分钟,就到了积谷山的北1浬处了。我接近待机点时,大队指挥所及时给我发来指令:“接敌航向135度。”指挥所没有提航速。我知道:这是大队首长体谅我单艇独雷没法开大速度。我就从待机点就近进入了135度的接敌航向。
此刻,天气比出来时要好:由90°转入135°,我的感受最大不同,就是风从后边吹来,由旁风旁浪,到顺风顺浪,至少舵的作用大多了,艇身大倾斜也少了。月亮升起有一个多小时了,航路上一眼能望出去好远,心里亮堂多了。此刻,我觉得手很麻,一只手把着舵轮很吃力。此次出击我的轮机长已换了新人叫田义丰。我原来的轮机长关全荣,因老慢支老毛病又犯了,这次很重,喘不上来气。于是中队让他留下养病,换上个新手。虽说田义丰当轮机长是新手,可轮军龄他是个老兵。他是辽宁省本溪市人,1948年入伍,高小文化。陆军时任机枪班长,中共党员。这次来我艇前,是1号艇的轮机正手。用高东亚的话说:“机舱里有个田义丰我多省心啊”。现在调来我艇任轮机长,我当然更放心了。田义丰,首先他业务熟,是真正的行家里手;他身体又好,很棒,从不生病,很抗折腾;他干活从来不用领导督促,该干的活一件一件不仅干得快,而且质量很高。我很喜欢他,我真跟他很投缘。年龄比我小三岁,是1931年生人。
这次在出击的路上,他见我手冻的红肿了,特意用他的左手握住我的手,让我取暖。我觉得战友间的情谊,就表现在相互关照这些方面。不在于究竟暖到什么程度,而在于情谊。打仗的时候,最靠近我的有两个人:水手长张德玉;轮机长田义丰。张德玉在驾驶台上就坐在我身后,靠近我好不时报告情况;轮机长也在驾驶台,他是在我下方,他的头就在舵轮左方。我低下头说话他能听见,我要多高速度,是通过左手伸几个指头表达的,这是暗语,业内人士全都懂。若是有人追问谁教的,快艇学校教师没教,实习时教练艇长也没教,就是艇长们闲聊时学会的,是无师自通吧。
我就告诉田义丰,基本航行速度就是800转,你自己掌握吧。倾斜大时就减到650转,稍好时再加上来。就在刚转入接故航向时,水手长跟我说:“艇长,大家都提议:让舱面五条壮汉都站到左舷发射管前段来,兴许能让斜倾度小点。”我说:“好,你通知他们全站左侧。”水手长一声喊叫,五条大汉,成一字排开,列成一行。怎么也有大半个鱼雷重哦。说实话,肯定有作用,不管实际效果究竟如何,至少给我以力量了,这就是共产党领导下的军人,这就叫生死与共的战友情。
我离开登陆艇时,脖子上围了一个我老婆给我编织的围脖,有一斤重,又挺长的。在港内驾艇围着很暖和,可今天一出海,却成了我的负担。你想啊,快艇冲起来的浪花,一个个连续扑打过来,我们浑身上下就全湿透了。这海水灌进脖子流到肚子,再从肚子往下顺着裤子流进一双水靴里,水靴满了,再溢到驾驶台里。那滋味要多难受有多难受。围巾沾上水,天冷一结冰,便有两个结果:围脖冻成一个大冰球,很重,成为一种负担;结冰的海水有多凉啊。海水不停的顺着肩流向两只手,手都冻得红肿、麻木了。我浑身湿透了冻僵了,田义丰过来用他的右手抓住我的手,我根本就没感觉到。
大约在23时左右,我偶然从月亮下边的光带上,发现了一个黑影。这个黑影的特点是细长,太细小了,无法分辩。我让张德玉用望远镜再仔细看看。他用望远镜看了一下说:“艇长,望远镜沾水了,望不清。”我真的心有不甘,明明是个黑东西嘛。我对自己的眼睛很有信心,我从来没看错过目标。于是我立即下令:“加强瞭望,艇首左侧,发现目标,立即报告。”
我艇在大风大浪中,艰难的航行着。艇首一会扎进浪窝里,一会儿翘得高高的。不管海面情况有多恶劣,我艇大体以18节的航速接敌的决心不会改变。现在最值得我欣慰的,就是动力有保证。有动力还怕什么艰险。在艰难的与风浪博斗过程中,我始终注意光带上的那个黑影。在距目标有50链时,光带上的黑影清晰多了:只见黑影细长,究竟是个啥子目标,搞不清楚。虽说分辩不出是什么,但我心中有个估计:从细长的特点判断,军舰可能性大。
约23时10—12分之间,我判定的目标有30链远近,我设定的敌舰航速为14节,敌向角约为50度,我将这两个数据设在瞄准具上。按此数据得出的提前量接近。此时,我大声喊道:“准备战斗!”身旁的五条大汉立即一溜烟地各归自己的战位, 快艇又前进了2分钟,我判定我距离目标有25链,其外型像个“太”字号。我下令:“右管准备战斗,深度1公尺,打开锁气盒。”约1分钟后,鱼雷兵丁安文完成了所有的动作,开始向我报告:“右管准备战斗完毕,深度1公尺,锁气盒打开,右管前盖没有打开!”
这次出击,我们艇上多两个兵:一个是无线电兵罗仕彦;一个是鱼雷兵董存礼。罗仕彦是广西省桂林市人,大学肆业;是快艇学校二期学员。他没有艇,就到处帮忙。人很好,既很合群,文化素养又满高,在1中队,大家都很喜欢他。他是1950年入伍,共青团员,工作很积极,业务熟练。董存礼,1948年入伍,是快艇学校三期毕业的,山东省胶县人,共产党员。他分配到我们艇上,还不到一个月,我跟他谈话时,有一句话,给我印象很深刻。他说:“我很满足了,上艇还是个新兵,就参加了海战,我心满意足了。”
敌舰进入10链以内了。在光带上,甲板有人走动,我都看清了。我开始最后测定敌舰运动要素:敌向角65度;判定敌航速14节;我决心采用近距射击法,发射鱼雷。但我对这是什么类型的舰艇,始终拿不定主意。从外型看与国民党海军的“太”字号完全一致,但舰体长度又肯定略小于“太”字号。既然定不了,就当小“太”字号打好了。
我艇与敌舰距离已进入500米以内。我决定靠近了再打。现在敌舰已抓到我手里了,绝不会再让它跑掉了。我下定决心一定要进入250公尺后再射雷。
我的攻击航速虽说只有17节,当敌我相距500公尺时,我敌之间的距离缩短是极快的。说由500公尺缩短到200公尺,顶多也就是40秒钟吧。我又最后一次设定射击诸元:敌向角65度;敌舰航速14节;鱼雷航速41节。全艇随即进入待发状态。
水手长张德玉是我的好助手,他又是老水手长了。作为水手长,他是我的第一代理人。我如果在鱼雷攻击中牺牲了,由他来完成施放鱼雷攻击的责任。因此,操艇、攻击和航海这一套都是内行。现在他在我的身旁,已是第二次催促我该放雷了。我心里知道,这已经是极限距离了。此刻,102艇真的如猛虎扑食一般,冲向敌舰。
在我认为真的到了我心中的极限距离时,我高喊:“预备—放!”“放”字一出口,鱼雷从右管应声而出,立刻感到一种后座力,使艇的速度猛然停止一般。鱼雷入水后跃出水面一次,再入水后,约10秒后爆炸。此刻,距敌舰很近,也就是150米吧。我看有危险,立即停伡,然后打左满舵前进,退出战斗。我在停伡倒伡过程,高喊:“无线电员,记录时间!”
当我转过头来,距敌舰有120米时,在敌舰艇桥下方,突然闪出一个光亮度极高白色光球,随后,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巨响,艇员们高呼:“鱼雷命中了!”
白色光球闪过后,光球随即变成淡淡的金黄色;随着金黄色急剧膨胀。颜色由亮变暗,瞬间又成了一个大火球又变成一团烟雾,并迅速升高,掩盖舰体后,再从火焰中升起一个水柱,水柱足足有三个舰桥的高度,然后水柱消失。这个变化过程也就3秒钟吧,总之,是个短促过程,我有机会看得如此清楚,又如此仔细,因为我就停伡在附近观看。
这鱼雷爆炸后产生的冲击波,也随即冲击了过来。当时我正面向敌舰,突然感到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扑过来,我是半边身体受力,整个身子在一股巨力冲击下不自觉歪向一边;右耳随即失聪;水下的压力也传导到了艇上,艇身立时像烈马受惊股蹦跳摇晃起来,艇上所有带玻璃的制品,全部被震得粉碎。轮机舱的人员,这时向我报告:“舱体中弹!”我随即纠正道:“没有中弹,是鱼雷爆炸波”。我艇舱面人员共6人:我、张德玉、杨贵、王如元、丁安文、董存礼,全部被震的耳朵失聪。我最重,约3个月后才逐渐恢复,但一直无法恢复到原来的听力了。到若干年后,大约2000年起,我的左耳又开始什么也听不清了;右耳原来就处于半失聪状态,现在家人需大声喊才可听到。
我停伡于敌舰10链外,开始向指挥所报告:“102艇单雷一条命中敌舰,请示行动。”
23时30分,接大队指挥所命令:“立即返航!”此时我又一次清查人数:全艇参战人数为11名指战员。现在11人全在,人、艇平安。
舱面人员抱成一团,喜极面泣,并一再振臂高呼“毛主席万岁!”而我此刻更感到痛快淋漓。我和战友们怀着对党、对祖国的赤胆忠心,承受着难以想像艰难困苦,冒着艇沉人亡的危险,不就是为的这击沉敌舰而激动人心的一刻吗!
事后得知,被击沉的是美制蒋军炮舰“洞庭”号。战后有一位专家说:“张逸民够幸运的,他再往前冲20米,恐怕就要跟‘洞庭’号一块同归于尽了”。是啊,这次冒死出击都是极限:射雷距离是极限,人艇能幸运的回来是极限,大概只有我们共产党员才敢在生死极限上走上一回!
我操艇胜利归来,让那些为我艇安危捏把汗的战友们,压在心头上的一块石头落地了。王队长、王政指都在登陆艇上与我热情拥抱。而高东亚虽不是第一个与我拥抱的,但他的心我早就领了。他动情地说:“张逸民,好样的,今晚真是太难为你了,冒着这么大的风浪去拼搏,我坚信只有你才会有这样的勇气和决心。”而我最关心的则是他带领3分队战况如何?询问后,他说:“一言难尽啊,没打好,以后再详细说吧。”他的声音变得十分低沉又伤感。我懂,此时不便多谈了。
王政指则拿出自己的衣裤递给我,说:“张逸民,快去换上,看你冻成这个样子。换好衣服快去休息。什么都别想,也什么都别干,你的任务现在就是休息。”
其实,此刻我睡意全无。战斗归来,人虽冻得瑟瑟发抖,换上干爽的衣服很快就缓过来了。然而由于战场上那股兴奋劲头还未消失,根本无法入睡。此刻,我脑子里浮现最多的就是:人世间果真有天意吗?今天怎么有这么多的巧合,都被我张逸民赶上了呢?
过去在陆军打仗,那是鲜血换取来的胜利。作家常用杀出一条血路来形容战场的残酷。而今夜虽未杀出血路,却又胜过一条血路啊。我问自己:“张逸民,你此生还有机会遇上比今宵更艰险的航程吗?如果再有的话,你还敢如此搏杀吗?”回答是肯定的:“只要我张逸民不死,视死如归的决心、勇气和实力都在。敢!”
地球也好,宇宙也罢,并不存在神灵。因而也就不存在上帝。既然没有上帝的意志,当然也就没有天意。那么,天意是什么?就是自然界的一种巧合。如果天意可征服一切,那人的奋斗也就是毫无意义了。世间的一切巧合、巧遇、巧事,今夜就一再显现。先是打“太湖”号,那是多好的千载难逢的机会啊。按理说,那是一只煮熟的鸭子,可就在放雷时,突然出现鱼雷送药受湿的大事故,而且两条攻击艇全部都是鱼雷不能正常出管。就是这个巧合,造成让煮熟的鸭子飞走了,让“太湖”号从死亡边缘擦肩而过。迷信的人,会说这是天意。这是天不灭曹。而我是无神论者,则坚信这是次巧合;接着,我又第二次出击,当我进入接敌航向也就是不过半小时,距“洞庭”号有60链时,我居然从月亮的光带上,偶然发现了它。夜间一般情况,能看出10链,就算是目力最突出了。而我这次从光带上60链就发现了它,这才是真巧合呢。有人说,张逸民这小子神了,能在60链上发现“洞庭”号。也有人说,能进光带,张逸民打仗有运气。就是人工去摆,也难以摆的这么准确无误。若是待机点在积谷山岛以南,那肯定没有光带帮助了,巧就巧在时间上了。天意是什么?就是巧合,就是奇遇。世间,正因有这许多的巧合、神奇的境地,才更加令人神往。如果世间剥去这层面纱,一切都按天意去办,世间因此也就停歇了。军事行动中,正因为有太多的未知数,有太多的神秘莫测的因素,所以才有英雄用武之地,才有许多朋友明知山有虎,偏要虎山行的余地。我就此开始对“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有了全新的认识。计谋的事,不一定能成功;而成功的事,一定会有好的谋划。这一夜,我最大的收获,不只是击沉一艘敌舰,而且懂得了谋划与成功的关系。我觉得自己这一夜长得好高啊!
战后,领导给102艇记集体二等功一次;我个人也给立了二等功。艇员都有记二等功、三等功的奖励。这一夜之后,许多好心人问我:“你对组织给你记二等功有何看法?”我始终认为:打完仗,组织应给予什么样奖励,组织自有道理。而我的使命,就是击沉敌舰。话还可以这么说,给什么奖励,那不是我的追求,我的追求就是打胜仗,就是歼灭敌舰。组织给奖励也好,不给奖励也罢,我的心上已经挂上了一颗金光闪闪的奖牌。我很庆幸自己真的击沉了一艘敌舰,这是在海面状况极端恶劣,又是在单艇独雷的情况下取得的一次胜利,这个胜利是我和战友们用不怕死的精神换来的啊!
2.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1955年1月11日清晨,天刚放亮,我就起床了。此刻,艇员早已起来并上艇清洁保养甲板。因甲板经两次放雷,已经变得油乎乎的了,必须用肥皂粉或去污剂才可清除。
昨夜高东亚怎么就打砸了呢?我百思不得其解。此刻,高东亚也是刚起床,走到我跟前,也坐在登陆艇上层的帆布顶棚上。他的谈话或称口述,给我以极深的警告。此次战斗,很特殊,在海军战史上既无有任何透露,更没给这次战斗命名。为了给后人以历史,我姑且称之为积谷洋东南1955年1月10日海战吧。通过高东亚的口述,我记录如下:
副队长高东亚受命出击去打两艘“永”字号。101艇临离登陆艇时,王队长还在重复任务是打两艘“永”字号。我在旁听得清清楚楚。
这两条“永”字号出港巡逻是什么任务?我们当时猜测,是出来看看洛屿以东一带是否有快艇活动?因为天黄昏时,“太湖”号被攻击过,有可能被发现了。而真实的情况是港内有条大型登陆舰,即我们称之谓“中”字号坦克登陆舰,将在半夜之后出港,为此派出二艘“永”字号出港巡逻,说白了,是给登陆舰壮胆的。说到此,我不得不说,既然港内有大家伙,大队又为何弃大而求小呢?我很不理解?大队当时究竟是怎么判断的,我不得而知。我想,大陈港内有一条大型目标,那是没办法躲藏的,白岩山有雷达,高岛也有雷达,那是火眼金睛无法逃脱的。
两艘“永”字号从大陈东口出来,是先后出港,并非编队航行。两艘舰之间距离大概1浬。副队长带领3分队出击,在积谷山以南待命。出击航向140度,航速24节。大队指示的攻击目标是第1艘“永”字号。而高东亚率艇接敌时,因为快艇航速高低的误差,接敌提前量(即接敌航向把握上)也不够精确。接近到目标附近时发现,实际捕捉到并准备攻击的是第二艘“永”字号。
副队长高东亚说,他15链就发现了目标,当即命令就近攻击这个目标。当时的敌向角是60度;估计敌速有12节。并下达了准备发射的口令。当我3分队快艇进至7~8链时,无线电传来了大队指挥所的命令:“停止攻击,改为打第一个目标”。此刻,两艘正准备攻击的快艇在距敌5链处,敌舰仍未发现我方攻击意图。相距敌舰5链,是个什么概念呢?那天是月夜,5链不仅能清楚的分清船头船尾,甚至可能看见船上人员的走动。一般快艇进入5链时,艇长该最后校正射击诸元,设定好后,立刻进入战斗航向,认真瞄准,准备射雷。进入5链后至射雷,只有20秒到25秒的时间,很短促,瞬间就到。依我看,没有意外,十拿九稳地可以将此舰击沉。
大队指挥所的命令这时就摆在高东亚面前,对高东亚来说,眼前好比是阴与阳的交界处,也可以称之为成与败的结合部。如果高东亚选择坚决执行命令,因而放弃攻击与射雷,那就等于放弃即将到手的胜利!如果选择射雷,甚至冒着被撤职的风险,那胜利属于他,今后可能还会有更多的胜利。高东亚太需要一场胜利了。可这个胜利的到来首先需要抗命。战场上抗命谈何容易?!
高东亚最终选择了坚决执行命令,因而率队撤出战斗,又去追赶第一艘“永”字号。加速追赶中被敌舰发现并暴露了攻击意图,追击过程中挨了不少炮弹,最后又是攻击失利,白搭了四条战雷,无功而返。
坚决执行命令,不但没有收到表扬,反而又背上失利的黑锅。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对吗?
快艇艇长也好,中队长也好,我们的根本任务,就是要打沉敌舰。打沉了就是胜利,没打沉就是失败。命令执行坚决不坚决,或是拒不执行命令,这是第二位的事。你这次执行命令,虽然很坚决,但没胜利,没将敌舰打沉,两者能相提并论吗?这个情况如果遇到我,我会拒不执行命令,坚决打沉敌舰,哪怕过后上军事法庭也好。领导能追究你没执行命令吗?现在可好,是鸡飞蛋打,手头是空空如也,军人的任务,就是将敌舰干掉,这才是我们的价值所在。
此刻,我心里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高东亚此后的日子,肯定不好过了。甚至可以认定,高东亚在快艇1大队的日子不会很长了。因为这一仗之后,高东亚的机灵、果断、聪明、机警的形象大受影响。以我的了解,会在张朝忠大队长的脑子里一扫而光,责任板子都会打在他身上,他成了被认为是关键时刻无法发挥作用的人。
3.高东亚的故事
高东亚是五十年代电影《战火中的青春》中著名演员庞学勤扮演的侦察英雄雷震林的原型人物。当时全国人民无人不知,是地地道道的大明星。
说到高东亚,其人其事也是颇为动人的,说他的事迹能感人肺腑,那是再真切不过了。不能以一次胜败论英雄,也不能把一次战斗行动的责任,全推在一个人的身上。高东亚这次战斗没打好,我认定大队指挥所应负第一位的责任。而我今天要说的,则是他的光荣的过去。
高东亚原籍是江苏省新沂县人。1929年6月生于本县一个普通农民家庭。虽说不是赤贫,家庭也常有揭不开锅的时候。他从小就担负起家庭生活的重担。因家里很穷困,他少年时没有上学读书的机会。我与高东亚同龄,他比我小三个月。当我调到东海与高东亚相识时,他的名声远比我大得多。若单论革命经历,我与他大不相同。我常跟他开玩笑说:高东亚是杂家出身。高东亚1938年10岁时,就参加了八路军设在苏北的“娃娃剧团”,开始了吊嗓子、学唱京剧。1941年13岁时,又改行当侦察员。他与一位外号叫大鹞子的老侦察员结伴,一起合作了三年。这个时期,他的个性、他的社会知识有了飞快和极致的发展。并造就了今天的样子。从1943年起,时年15岁,就在这支游击队中当排长。当排长期间,曾先后发生两件大事,对他一生都有很大影响:第一件事,是他的副排长竟然是一位乔装男性的女将,然而竟让时任排长的高东亚一无所知。后来在一次作战中,副排长因负伤住院,才在医院露了女性真容。于是就有了1954年夏秋,八一电影制片厂编剧陆柱国根据他的经历编写出的电影《战火中的青春》,高东亚也因此出了名。第二件事,就是副排长女性身份暴露后没多久,高东亚也作战中负伤了。就是这次负伤,给他造成一生的影响。此次负伤,是伤害了视神经。当时视神经受伤,没感到特别严重,但视力一直不能恢复。并且随着年龄增长,呈逐年下降的趋势。1955年海战时,仅有视力为0.3度。为了想继续干快艇,他从不承认自己视力低下,就是想多参加海战。多做一些贡献就成他的愿望。等到了后来,他在南京海院离休时,眼睛已接近失明了。后期就是在双目失明中挣扎着。双目失明,给他的晚年生活带来几多的艰难困苦啊。说实话,论参加战斗次数,我虽入伍晚,但参加战斗我比他多,我大部分都是跟突击排、连一起活动的,也负过伤,甚至身上一直带着弹片,但不是要害,不是筋骨。这是一种运气吧。他就是两次负伤,然而两次都是要害。这两次伤造成的后果都是一生的伤害,连同这次打“永”字号,真是造化弄人啊!
1949年初,华东三野31军军部文工团到下边选人,时任副连长的高东亚被文工团选中。时年21岁。强行将高东亚调入文工团担任分队长。可以想象,习惯于侦察员生活的高东亚,怎能习惯于文工团的生活。渡江战役后,进驻大上海,军部即成了华东军区海军领导机关,而文工团也成了华东军区海军文工团。就这样高东亚从此变成了海军。1950年华东军区海军成立快艇第1大队,高东亚得到消息后,直接去找张爱萍司令员,要求到快艇第1大队去当艇长,得到张爱萍司令员的特准,走上了快艇艇长的新岗位。在一期学快艇的学员中,高东亚是首屈一指的佼佼者。高东亚的特点,学什么不仅一学就会,而且悟性很高,很快就成为行家里手。说高东亚是快艇一期的状元,那是大家都会认可的。
1954年夏、秋时节,准备解放浙南沿海岛屿时,“八一”电影制片厂的编剧陆柱国来到华东军区海军体验生活,住在我们快艇1大队,那时我们1中队,正在定海飞机场码头备战,他跟我们吃住在一起,共同生活有半个多月。因为高东亚为人温和,又健谈,又有许多感人的故事,所以他常跟陆柱国一起交谈,并且谈得很投机。陆柱国年龄与我们相仿,虽是作家,可是一点架子也没有。有些时候谈得兴致来了,一面蹲在椅子上,又一面抠脚丫子,真是随意得很,也自由得很。还因他有这种随意,在1大队的半个多月里,是颇受欢迎的人物。临行时,陆柱国深情地说:“我来一大队的半个多月,多蒙各位关照,谢谢啦。今天我是满载而归,感谢各位。祝你们多打胜仗。”陆柱回去不到一年,就出版了《踏平东海万顷浪》一书;还编剧出版了电影《战火中青春》。
我这个人很好奇,不论什么事光知道个头不行,总想刨根问底。就因为高东亚跟我一起既是一个分队,又是住在一间寝室,我与高东亚成了无话不谈的铁哥们。有些时候我问高东亚:“你和那位副排长(电影里副排长名叫高山)一起生活,发现不了她是女将,也就罢了。后来你知道了她是花木兰,为什么不去追她呢?唉,你是不是因为她长的丑才不追啊?”我提的问题,高东亚从不回答我,既不说是,也不说非。但看得出他们之间除了战友之间纯洁的友谊还有朦胧理智的爱情。有一次高东亚回答了我:“现在她结婚了,有了自己的家。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能给她一点点损害。”是啊,看得出高东亚在尽他的全力保护副排长“高山”女性应有的尊严,这是多么可贵的胸怀和无私的爱啊?从此,我绝不再谈笑这位女副排长的任何问题。从这件事上,我看到了高东亚为人的伟大、正直、真诚。
我与高东亚是莫逆之交,我们俩的脾气秉性既很相近,又很不同。高东亚的性格与为人,可用一个字来表达:“烈”。如果要表达的更加全面、完整,就可用两个字表述:“刚烈”。我的为人和性格,如果也用一个字来表述,那就是个“强”字;如果要用二个字全面表述,就是“刚强”。我幼儿时期,就反复接受父母“男儿当自强”的教育和激励;妈妈常强调:“男儿若不知要强,一辈子都不会有出息”。我一生都很要强,从来不用领导去督促。该干的事一件一件的,准能干得有条有理。我儿时最大的欲望,就是要在男人堆里作强人,吃再多的苦不怕,甚至命可以不要,绝不能低人一头。成了革命军人我也是这个性格不变。
我与高东亚的性格,虽是一字之差,表现却区别很大。高东亚性格中的烈字,影响他处事韧性不足。同样的事,他遇到了非崩不可;我遇上了则会有缓冲余地。这个韧性,说白了,就是会保护自己。缓冲干什么,使自己不受伤害。我与高东亚比,我最懂什么是沉默是金的道理,实在无路可走,我会沉默,我可以一言不发的等待。刚直不阿的性格,叫好的人多,真正去做的人极少。像彭大将军那样的性格不是每个人都学得来的。而高东亚就像这样的人。高东亚一生就为这个性格吃了很多的苦,但他却依旧保留了刚直不阿的品性,直到今天,我都为之折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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