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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稿:血染月亮地——纪念金寨县革命先烈
2019-10-14 11:33:57
作者:金寨县委史志研究室 王亚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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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32年秋天,国民党反动派调兵遣将,组织发动对我豫鄂皖苏区根据地进行第四次“围剿”,红军主力遵照党中央指示,作出战略转移。八月中旬(农历)红四方面军转进燕子河,越京汉路西去川陕。地方上的机关干部、赤卫军和红军伤员,合并改编为游击师,坚持革命斗争,保卫红色土地。

    八月二十日,国民党卫立煌纵队83师进占金家寨。逃亡在六安城内的恶霸地主汪云生、付瑶舟随着迁回,纠集土豪劣绅,网罗兵痞流氓150多人,成立“反共大队”,部队设在付家祠堂(现古碑公社付湾大队付湾小学),下辖三个“反共中队”,分驻付家祠堂、余家祠堂、黄集三处。他们以“月亮地”为主要刑场,疯狂地屠杀我革命干部、红军伤员和红军家属,同时向革命人民残酷地倒算、仇害,实行阶级报复。霎时间,白色恐怖、血腥屠杀的气焰,笼罩着红色苏区。后来统计被活埋、刀砍和枪杀的有九百余人,其中在月亮地杀害的就有256人。

    敌人首先对我苏维埃干部、革命群众进行挨家逐户的登记,开列黑名单,一边抓捕、关押、刑训,一边罚款、劫物、抄家、烧房屋。对于家属中的年青妇女,还绑卖外地,再买回枪支弹药,继续镇压革命人民,这就是敌人的所谓“清共”。

    紧接着残酷迫害、血腥屠杀,敌人对被捕者审训时,不但捆绑吊打、罚跪、坐水牢,还施用了上轧杠、坐老虎凳、电绞、背抽筋、辣椒水等刑训逼供,妄图挖掘、摧毁我地下组织。同时,还狠毒地施用割耳、割舌、剜眼、御膀、砸踝骨、钉门神等肉刑,摧残折磨得共产党员、革命志士们几经昏死,才加杀害,这就是敌人的所谓“铲共”。

    “月亮地”这块洒满革命烈士鲜血的土地,在付家祠堂北面不足一里,座落于三面环山,前傍溪流的弧形峡谷中,地块像半月形而得名。四周山峦起伏,劲松挺拔,小河碧波清澈,水中鱼虾游荡其中,一切显得宁静和谐。万恶地反动派在这里屠杀我革命志士,每寸土地都浸透着烈士的鲜血,印染着反革命罪行的铁证。

    挥杖护遗体  洒泪埋亲人

    烈士遗体不准亲属及时收埋,敌人把这叫做“暴尸示众”。贫农付德仁的六十多岁老祖母,天天拿着拐杖,冒着生命危险,去到月亮地,驱赶野物雀鸟,护卫烈士遗体,并帮助烈士的亲属收容遗体。贫农付家提、黄光恒两位老大爷,经常在夜间偷着把烈士遗体抬走掩埋。一天月夜,他俩抬着红33师参谋长万晓山同志的爱人付家英同志的遗体去埋葬,途中碰上了匪巡逻哨兵。“老东西!你抬谁?”匪兵问。“付家英。”黄大爷回答。“三爷(指付瑶舟)吩咐,示众三天,不准抬。”匪兵嚎叫。“放屁!人死无大过,埋人不犯罪!”黄大爷顶上了。匪兵自知理亏随即说:“好!等我去问问三爷。”溜走了。付家提怒目对着走去的匪兵,“呸!”的喷出一口吐沫,忿恨地骂道:“管他娘的X!共产党是杀不完的!砍不掉俺俩的头。走!”他俩不顾任何风险,怀着满腔仇恨,掩埋好付家英遗体,洒泪告别时,付家提悲痛地告慰说:“孩子!你年纪轻轻地(她牺牲时21岁),你的死是为了求自由,求解放,敢于反对封建礼教,为革命而死,是伟大的!等晓山回来了,我叫他给你报仇!”黄大爷擦掉泪水,一捋胡子骂道:“这些王八蛋!欠下的血债,自然有人同他算清。同志安息吧!姑娘,等着吧,活着的人一定用革命的大胜利来悼念你们!苏区人民知道眼前敌人是长不了的,红军是一定要回来,我们殷切地期望着红军早胜利归来!为你报仇为烈士们雪恨!”

    匪徒狠如狼  慈母抒情怀

    二乡九村苏维埃主席马德启同志,同另三个战友,被匪徒捆绑押着向月亮地走去。凶恶的刽子手嚎叫:“走快点!”并用枪托抵捣推搡。马德启同志飞起一脚,踢开敌人的枪托厉声说:“混蛋!搡什么?!”接着又向战友们说:“咳!怕什么?共产党杀不尽、砍不完,有人给我们报仇。别孬!”他那镇定从容,昂首挺胸的英雄气魄、大义凛然、慷慨就义的大无畏精神,威慑得几个刽子手神情慌张,手脚忙乱。到了月亮地,马德启同志昂首高呼:“中国共产党万岁!”“红军万岁!”“砰!砰!砰!”一阵枪响,身边的战友倒下了。他没有打中,就拔腿飞跑。刽子手何家胜紧跟尾追,跑到三叉河口,枪声又响,打掉了他的左耳。马德启同志应声倒地,一丝不动,蒙住了敌人。待刽子手走后,他跑回家,侥幸地自慰说:“哎!两枪没打死,这回总算脱灾了!”一个月后,他第二次被捕,当即枪杀在门旁。匪首汪云生恶狠狠地说:“哼!月亮地干不掉你,跑,跑上天我汪云生也不饶一个共产党!”

    二乡二村童子团队长马士周,年仅十六岁,也被抓捕关押。九月的一天上午,头发花白的老娘,手提一罐汤圆赶来看他,费了很大力气周旋才见到儿子,母子见面泣不成声,妈妈抑制着心底仇恨,颤抖着手,从瓦罐里一箸一个汤圆,喂着被反绑双手的亲生儿子,珠泪满面地说:“孩子!娘今年五十多岁了,死也不怕,你太年轻了,要活下去,把汤圆吃下去增添力量!”她哽咽着,双手捧起瓦罐,让儿子喝完汤深情地说:“儿哪!娘今天见你一面,往后还能相见吗?!”她放下瓦罐,注视着看守,压低声音嘱咐儿子说:“找机会跑!找红军!”小马和泪吃完汤圆,凝视妈妈会意地点点头,依恋地站着发呆。被看守赶走的妈妈,蹒跚地移动着沉重步伐,几次回头张望,不时地抬手擦泪。小马沉浸在妈妈启发的教诲,当看守催他回牢房时,他顿时精神振奋,机会,有了,小马说:“我要拉屎!”看守给松了绑,小马在厕所里乘机跑掉了。第二天汪云生抓来他的妈妈,妈妈想好了,儿子跑掉了,死,吓不倒我,这时我儿一定在找红军的征途上,找到红军带着大队人马把这些反动派一扫光,带着微笑倒在月亮地,暴尸一个多月不准收埋,剩下一具枯骨。小马不久又被捕了,也同妈妈一样倒在月亮地。

    怒目含恨死  壮气震山河

    六区苏维埃常委李祥树的爱人万妈妈,连同两个幼儿,九岁的小三子,六岁的小四子,在腊月十六日被捕了。母子们关禁在余家祠堂后面三间阴暗潮湿的破草房里。空旷的室内只在一角堆着稻草,散发着刺鼻的霉烂味。数九寒天,鹅毛大雪漫天飞舞,刺骨的北风无情地袭击着牢房。小四子偎在妈妈怀里,小三子依在妈妈身边,倦缩在乱草堆里,发出悉悉嗦嗦地声响。孩子颤声叫喊:“妈妈!冷呀!”“妈妈!我饿了!”“……”妈妈忍受着内心的痛苦,强制着不让泪水流出,因为他一流泪,孩子就要哭得更伤心,妈妈解开衣襟,把孩子冰冷红肿的小手放在胸口、腋下取暖,拿稻草一把一把地盖在孩子身上按了又按。

    他们一天只能喝到两顿稀饭,妈妈总是端起瓦盆,先让孩子一对一口地喝下,每当不多了,小三子就要提示小四子说:“别喝了。让妈妈喝几口。”“我不饿。你们喝饱。”妈妈说。就这样母子们熬过寒冷的白天和漫长的黑夜。

    阴历年到了,腊月二十九日中午,匪大部队的大厅里,群魔聚集,摆宴狂欢,猜拳劝酒,吮吸着民脂民膏,迸发出阵阵狞笑。三巡酒过,匪首汪云生、付瑶舟互咬一阵耳语,付瑶舟满酌一杯臭酒,躬身放在汪云生面前献媚地说:“队座高见!除恶务尽,铲草除根,上能效忠党国,再者不留后患。好!好!对!对!”连连点头。随喊:“来人!”匪兵汪德明应声来到说:“三爷,领教!”付瑶舟对他又是一阵耳语,汪德明连应“是!是!是!”执行鬼计去了。

    下午三点多了,小四子缠着要吃饭,妈妈没办法,掀起衣襟把干瘪的奶头塞进他的嘴里吮吸,一手轻拍着他的脊背,一手抚摸着小三子的头发、脸蛋,低声地给他俩讲:“孩子,明天过年了,记得吗?去年过年,大哥给你俩一大串花炮,二哥给你俩一包糖果,爸爸买回了花布,妈给缝了花衣裳吗?哎!他们走后几个月了,要是回来了,一定会带更多地好东西哩!你俩等着吧!过了年就回来了。打死这些坏东西,我们就能回家了。”小四子不吮瘪奶了,他爬起来搂住妈妈的脖子撒娇说:“那我还要一个弹壳。”“好!叫哥哥给你俩一人一个。”妈妈说。孩子安静了,妈妈的脸上闪过一丝欣慰的微笑。

    就在这当儿,“砰!”牢门打开了。汪德明领着汪永贵等四个魔鬼闯进屋来,“哗啦”一拉枪栓,带刺的黑洞洞地枪口对准万妈妈,厉声喝叫:“老匪婆,起来走!”孩子吓得哇哇叫,抱着妈妈没命的喊“妈呀!我怕呀!”“妈呀!我怕!不走!”

    万妈妈扶墙从乱草里站起,抬手掠了一下蓬乱的鬓发,一手拉着一个孩子,走出了乱草堆。

    她冲着魔鬼,昂首挺立,横眉冷对,怒目射视,咯咯切齿,迸出一阵铿锵有力地斥责:“凶什么?不准吓孩子。走?!哪里去?传老娘过年?!”

    “哼!别啰嗦,快走,送你回家!”魔鬼嚎叫。

    万妈妈抱起小四子,搀着小三子安祥地说:“孩子,别怕!有妈在,我们走。他吃不了我们。恶狼!”

    母子们被押出牢房。北风呼啸,凛冽刺骨。小四子闭着眼,头脸紧贴妈妈胸口,他怕那群魔鬼。小三子牵着妈妈衣角,喃喃不断地喊:“妈妈呀!冷呀!好冷呀!”摔倒了妈妈又把他搀起来。

    可是妈妈却累得满头大汗,步伐越来越沉重越缓慢,当小三子再次摔倒时,她乘此放下小四子,扶起小三子,索性坐下来休息。

    “走,就到了!”魔鬼赶来,一把抓起往前一搡。她支持不住,扑跌地下,两个孩子疯了似的扑向妈妈,哭作一团。

    万妈妈吃力地挣扎起来,温情地对小四子说:“孩乖!妈妈抱不动了,我拉你走一截。”小四子就地滚了起来,哭得更响更凶了,连珠炮似的 道:“不!不!不!不啊!”

    魔鬼们张牙舞爪,声色俱厉,又要动手。万妈妈无奈,只得又抱起小四子,搀着小三子踉踉跄跄,艰难移进。她满腔的怒火,无可申诉发泄,止不住的仇恨泪,扑籁籁地沿着瘦琐的面涌流,慈母的心哟,此刻破碎了。

    母子们给押到月亮地山后老金洼,在一口干涸的圹边,给魔鬼喝令站住了。圹后边挖有一个深坑,另有几个凶神恶煞般地魔鬼,拿着铁铣、锄头。

    万妈妈明白了一切。她挺立圹边,紧紧地搂着孩子,目击匪徒,眼睛里闪射着仇恨、愤怒地火花,心潮起伏,思绪万千,犹如澎湃波涛般汹涌,迅雷闪电般流逝。

    她仿佛看见,丈夫在庆祝苏维埃成立大会上激动发言,会场上掌声雷动,锣鼓喧天,红旗招展,欢呼声此起彼落;看,两个孩子拿着大刀、长矛,跟随着赤卫军、农协会的队伍,冲向地主占琢章的巢穴,分掉了农物、粮食,背回了一袋白米;哟!苏维埃主席,率领一大队干部、赤卫军、农协会员在分配田地,土地委员“匡!”“匡!”地敲着大锣,宣布各家分得的土地。

    她隐约听见:红军干部说“万妈妈!谢谢你!战士们穿上你做的鞋子打仗,杀敌更勇敢”;“万妈妈!你送来两个儿子参军,真是个革命的好妈妈。我们一定要保卫苏维埃,保卫红色江山”。丈夫临走时嘱咐:“我同祥明、正旭、正初都要跟红军转移,你留下来要坚持斗争,带领好小三子、小四子成人,让他们接好革命班。等着吧!我们是要回来的。”(李祥树的弟弟祥明、大儿正旭、二儿正初,随红军主力转移,都光荣牺牲了)。

    “好!红军打回来了,丈夫、儿子在向敌人冲杀,他们来营救我,营救小三子、小四子……”

    “对!我要保卫小三子、小四子,我要斗争!要战斗……”

    万妈妈放下小四子,猛地扑向汪德明,扭住这魔鬼撕打,一口咬住他肩头,她要咬死、吞噬这魔鬼。匪徒汪永贵跑来,拧住万妈妈的头发,把她拖到坑沿推进坑里,另两个魔鬼把孩子也扔进坑里。顿时匪徒们扬铣戽土,砸得孩子悲惨嘶喊;万妈妈挣扎爬起,抱起小四子对坑外抛送,喊道:“孩子没有罪!不能死!”凶恶地魔鬼一脚踢下去,紧跟一铁铣打去,母子同倒坑内,再也无力爬起。九岁的小三子知道要活埋自己急欲寻生,哭叫着几次奔爬坑沿,都给魔鬼踢打下坑。汪德明从北后抽出大刀晃动着威胁说:“小红鬼!再爬我就宰掉你。”小三子没法,就扑向妈妈,惨叫道:“妈妈!妈妈呀!沙迷我眼!沙迷我眼啦!”妈妈用尽全身的最后一点力气,狠命地抬起胳膊,用颤抖的手遮住他的脸,无可奈何地安慰说:“孩子!闭上眼,再过一会就好了。”匪徒们扬起一铣铣的沙土,无情地压在可怜、慈母幼子三人身上。

    万妈妈母子三人,被活活地埋死在一个坑里,匪徒们竟于年关下此毒手真是千古奇冤,这笔血债,一定要清算。

    魔鬼们离去时,已是黄昏,夜幕降临,苍茫大地,一片阴沉、静溢,只有圹下的溪流里发出忧怨凄厉地潺潺细流,应应和着四周松涛的若断若续的鸣咽,好似吹奏哀乐,在向悲壮残死的母子们致悼!

    汪云生还不罢休,又抓住万妈妈的女儿和她的公公宋维珍同时枪杀。李姑娘倒在血泊里,腹中七个多月的胎儿频频地跳动。闻讯赶来的群众失声地痛哭着、咒骂着敌人。一位  发苍白的老大爷,颤巍巍地抖动着  ,万分悲痛地说:“汪云生啦汪云生!你!你!你怎没有一点良心!活埋她母子三人!又枪杀她爹孙三代!这!这!这!怎么说!?怎么讲啊!?哼!天理难容。看你能横行到哪一天!?总有俺们穷人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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