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明春

郑其贵

    中国人民解放军第180师是一支英勇善战，屡立战功的部队。他前身是晋冀鲁豫野战军第8纵队第24旅。1948年5月改称华北军区第8纵队24旅。1949年2月全军统一番号，始称180师，归第18兵团60军建制。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中，曾奔袭运城飞机场，伏击美械装备248团，歼灭由日军组建的国军第10总队，夜袭剑门关天险的部队。1948年，参加了太原、扶眉、秦岭及解放成都等战役。在南征北战中，180师指战员们浴血奋战，用血汗和生命为解放战争胜利立下了不可磨灭的功绩。在抗美援朝战场上，金寨籍两名高级指战员郑其贵、唐明春具体指挥了180师，见证了180师英勇善战、悲壮征程的历史。

    首任师长郑其贵与180师

    郑其贵，金寨县双河镇人。1929年在家乡参加红军，1932年由共产主义青年团转入中国共产党员。曾任红四方面军总医院政治部组织科长、红9军医院政治部主任，参加过长征。抗战爆发后，他到延安学习，毕业后留任一分校区队队长，后任决七团营长、团政委，参加了百团大战、白庄战斗等。抗战胜利后，他任晋冀鲁豫军区第23旅政治部主任、副政治委员，华北军区第8纵队24旅师长。1949年2月，全军统一番号，第8纵队改称中国人民解放军60军，24旅改称180师，郑其贵任180师师长。

    1950年6月，180师在川西执行剿匪任务，接到命令做好入朝作战准备。10月，郑其贵奉命率第180师与第179师、第60军军直到达成都结集。1951年2月，第60军改番号为中国人民志愿军第60军，编入志愿军第三兵团。3月11日，180师从安东渡过鸭绿江，后以徒步行军，经新义州、定州、新安州、海南里、江东、三登等地，4月4日达到伊川。

    当时，以美军为首的“联合国军”越过“三八线”，侵占华川，并继续向北进犯，企图正面推进至铁原、金化、金城、通川一线，然后实行登陆，夹击志愿军。前线志愿军由第四次战役的进攻暂时转入防御。4月14日，60军奉命接替26军在朔宁、甘水峰、天德山、夜月山一线防御阵地，开始构筑工事，阻敌北犯，掩护兵团主力集结。

    4月22日,志愿军司令部决定发起第五次战役，向敌实施反击。第三兵团正面突击，首先歼灭涟川地区美第3师主力及土耳其旅，尔后向哨城里、钟悬山突击。第60军的部署是：第181师为第一梯队，第179师为第二梯队，第180师为预备队。23日2时，郑其贵率180师投入战斗，向敌人迫击。29日，战役第一阶段结束，歼灭2.3万人。

    1951年4月28日，志愿军司令部令第三兵团、第九兵团作休整后隐蔽东移，准备在场口、麟蹄发动新的进攻。经过10天整休，5月9日，第三兵团、第九兵团在39军的掩护下挥师东进，至15日相继隐蔽进入春川至兰田里（麟蹄西南）间的北汉江、昭阳江两岸地区。

    5月16日，第五次战役第二阶段战斗打响。60军的任务是在楸谷至大龙山地区割裂美、南朝鲜军之间的联系，牵制美军第3军之陆战1师和7师不得不东援。战斗刚刚开始，为加强突击力量，第三兵团将第179师配给第15军，181师配属给第12军。郑其贵的180师也由第三兵团直接指挥，钳制美军陆战第1师、美军第7师，配合友军歼灭被围之敌。21日，180师渡过昭阳江、进至洪川江北岸水洞、望月里一线布防，配合友军。19日至21日，181师542、541团分别与敌展开激战，敌军受到重挫。是日，志愿军司令员彭德怀电令：目前鉴于我军运输工具缺少，粮食弹药接济不上，西线美军已东援，使我继续扩大攻势困难增加，为此，第五次第二阶段战役暂时结束。

    5月21日，彭德怀指示：为争取主动集结、休整。总结作战经验，造成尔后有利战机，以便更多的歼灭敌人，各兵团1个师或军的兵力，从现在位置采取机动防御、节节抗击，杀伤消耗敌人，掩护各兵团主力转移至渭川里、朔宁、文惠里、山阳里、场口、元通里之线及以北地区休整；留1个军或4个师从议政府、清平川之线布防，利用东豆川里、抱川、机山里南北有利地形，采取纵深配置，阻击敌人。第三兵团的任务是：居于作战集团中部，主力移至铁源、金化地区休整，留1个军从加平、春川（不含）线开始布防，利用华川以西山区阻击敌人。第三兵团遂令60军担任掩护兵团转移之任务，向北转移至马坪里地域组织防御。

    60军根据志司和兵团的命令，即组织此前归15军指挥的第179师、归12军指挥的181师和由第三兵团直接指挥的郑其贵180师归建。志司命令，各部队于23日开始转移。但是，第三兵团却于22日提前命令60军左翼的第15军、右翼的12军转移，并带走了179师、181师。第三兵团没有把郑其贵的180师交还给60军，命令他率部在加平、北汉江以南方向组织防御，掩护伤员转运。

    郑其贵率180师孤立突前，在北汉江以南三千谷、正屏山地抗击敌人进攻。自22日起，180师各营、连基本断粮。位于其左、右两翼的部队都提前遵令北撤，正面出现一个巨大防御缺口。敌有3个军的进攻方向和通道均指向该师防地。正面进攻之敌是战斗力很强的美军第7师、美陆战第1师和南朝鲜第2师，左翼的是美第24师和南朝鲜第6师。180师处境非常危险，陷入孤军作战的境地。

    23日凌晨，敌利用我军北移后撤、补给困难，开始有计划地对180师进行猛烈反扑。第一天，180师的一线阵地遭到了敌人炮火的猛烈打击和疯狂的反扑，每个连、营都要抵挡三四倍敌人的轮番进攻。11时，郑其贵派人与右翼部队联系时，发现右邻63军已不告而撤，他遂急报告军部。军长韦杰电令：“注意派出部队掩护右翼，并准备于23日晚将北汉江以南部队撤到北岸，在春川西北地区继续组织防御。”

    郑其贵立即调整部署，准备按军部命令北移时，此时他接到第三兵团急电：“……由于运力缺乏，现战地伤员尚未运走，第12军5000名伤员全部未运；第15军除已运走外，现水泗洞附近尚有2000名不能行动之伤员；第60军也有1000余伤员。为此决定，各部暂不撤收，并于前沿构筑坚固工事阻击敌人，运走伤员之后再行撤收。望各军以此精神布置并告我们。”此电报同时也转发给了第60军。60军军长韦杰看后，5次电令第180师停止北撤，继续在北汉江以南之春川、加平地区阻击敌人3至5天，掩护伤员转移。郑其贵接到命令后，为顾全大局，组织掩护伤员撤离，继续在原阵地组织防御，但丧失了撤离的机会，处境更加危险。

    此期，针对180师孤军奋战的境况，第60军副军长查玉昇万分焦急，他向军长韦杰建议：180师留少量部队在北汉江以南实施掩护外，其主力应立即撤离。此建议未得到采纳。

    24日，担负西线阻击任务的第65军在敌强大兵力的猛烈攻击下，为稳定防线，被迫自议政府、清川一线后撤20至30公里，收缩至龙岩里、旺宁山一线。这样一来，180师与左翼第十九兵团之间已有的缺口进一步加大。敌以近千辆坦克为先导，在空军的配合下，快速向侧后纵深迂回；美第25师利用我结合部的空隙从右翼插入，迅速从加平渡过北汉江，攻占了济宁里城隍堂渡口；正面南朝鲜第6师占领了江村里，控制了北汉江南崖渡口；美第7师、陆战第1师从新岩里沿公路突击，进占左侧后春川。郑其贵的第180师虽然迟滞了敌人的进攻，但已完全处于三面受敌、背水作战险恶境况。

    为避免被敌合围，军长韦杰于24日夜下达命令，命令180师渡过北汉江向北转移。此时，180师团之间通信中断，只能通过通信员传令，命令几经周折才送达538团和539团。此时天已大亮，敌炮火对渡河点猛烈袭击，加之前夜天降大雨江水猛涨，部队在齐腰深的江水中冒着敌人的炮火艰难前行。强渡中，180师被敌炮火击中和被激流吞没的指战员达600余人，鲜血染红汉江。

    25日晨，郑其贵率180师渡过北汉江后，迅速构筑阵地，继续掩护兵团主力北撤。防御阵地尚未形成，敌人就从三面猛扑上来，在飞机、火炮的掩护下，步兵向所有阵地猛攻。

    从5月20日至25日，各阵地的指战员顽强阻击5倍以上敌人轮番进攻。180师伤亡4000余人，作战人员只剩半数，粮食，弹药已经很少。不少连队坚持到最后一个人，打尽了最后一颗子弹，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25日17时，60军电令180师以两个团迅速向北沿公路进至马坪里北侧占领有利地形阻击敌人，1个团沿山路到驾德山阻击敌人，掩护伤员撤退。郑其贵立即命令：“师直和医院先行北移，538团为前卫，539团跟进，向马坪里方向出发，540团坚守阵地掩护。”

    25日17时10分，与第三兵团中断了3天的联络一恢复，60军却收到兵团的急电：“第180师应以两个团在驾德山一线阻击敌人为宜，1个团将300名重伤员送到马坪里兵站，然后占领马坪里北后大山。”60军将兵团命令原文转发给180师，没提出任何意见。郑其贵收到命令，踌躇片刻后说：“阻击敌人是上级给我们下达命令，必须坚决执行。”于是，他立即派骑兵通信员向正在北移的538、539团下达了重返阵地的命令。

    第538、539团接到命令时，已经向北转移了10多公里。540团政委李懋召建议说：“部队已经断粮5天了，希望不要变更命令，以免使部队更加疲劳。让538、539团继续后撤，我团负责阻击、断后。”第538团团长庞克昌支持李懋召的意见。师代政委、政治部主任吴成德也建议不执行第二道命令，理由是部队已无粮食，弹药奇缺，应迅速摆脱目前的困境。郑其贵考虑兵团有命令，军部又没有明确意见，他作为一名军人，只能执行兵团命令。这样，180师丧失了最后一次脱险的机会。

    25日，郑其贵从军电报中获悉179师已经归建，并已进至180师左翼西上里，从而增强了信心，决心以局部的拼死坚守换取整个战线的稳定。但他不知道，敌主力已全部展开，并不再顾及北移的志愿军其他部队，而是分多路向他的180师扑来，集中绝对优势兵力准备予以孤军突出的180师致命一击。

    26日拂晓，向南折回的第539团2营控制梧月里东侧447.0高地，掩护背抬着300名重伤员的1营北移，并抽出一批人员到马坪里兵站背运粮食。第538团返身向南，经二三十公里山路，重新占领驾德山阵地，与第540团成一线防御。

    26日中午，60军又电令180师在驾德山、北培山一线固守待援。但是前往马坪里和梧南里接应180师的第179师536团的2个营已被美军第7师切断受挫，只有1营营长张金苏带领100余人到达180师阵地。16时，郑其贵电告军部：“现我师已完全被敌包围在芝岩里以南地区，请求救援。”他在命令各部队控制要点抗击敌人的同时，召开师党委扩大会议研究当前局势。师党委认为：面对敌5个满员师的包围打击，180师已无固守抗敌的兵员和弹药，应向军部发报，分两路实施突围。

    但60军收到电报并没有立即回复，直到26日16时30分，军长韦杰才定下决心，口述命令：“立即向180师发报，他们决心突围是正确的，批准他们的突围计划，向西北方面突围到鹰峰集合。立即向181师发报，命令他们从华川附近出发，策应180师突围！直接给179师536团发报，命令他们迅速占领马坪里并向芝岩里出击，接应180师！”

    由于通信不畅，181师26日21时30分才接到命令。又因师团之间电话中断，靠通信员徒步传令，加之驻地分散，连日下雨道路泥泞部队行动受阻， 27日2时30分才陆续出发。26日下午，敌已先占领华川及原川里一线，第181师行动受阻，未能实现救援计划。第179师536团，在芝岩里被敌大股兵力截断，无法向鹰峰山前进，也未能完成接应计划。

    26日18时30分，郑其贵指挥180师分两路向鹰峰山方向突围。此时骤雨如注，部队踏着泥泞，翻山越沟，多次遭到敌炮火密集封锁。这一夜突围，全师牺牲、负伤、失散、掉队达1300余人，27日拂晓到达鹰峰山下。不幸的是，美军第24师和南朝鲜第6师先180师到达该地区。180两次被合围于鹰峰山东南丛林中。

    为了占领制高点，第538团团长庞克昌和参谋长胡景义把全部共产党员集中起来，组成突击队，拼力攻上鹰峰主峰东侧东台山高地；第539团团长王至诚和政治处主任李全山集中全团能战斗的干部战士组成5个排，奋力夺下鹰峰山主峰。

    下午，敌人将鹰峰山团团围住，用炮火从东、南、北三面向180师阵地猛轰，大批敌机也向180师阵地狂轰滥炸。郑其贵考虑必须冲出重围，遂向军部发电请示下一步突围方案，军长韦杰命令：“你部集中向史仓里方向突围，军部派部队接应你们！”

    命令180师向史仓里方向突围的同时，以179师取捷径向史仓里以南之敌出击，接援180师。因山大路窄行动困难，至28日5时始赶到明芝观、下实乃里地区。而敌已于27日分三路合击史仓里，与180师工兵营、侦察队及第536团一部激战，下午敌占领史仓里并继续北犯。此时，敌阵地东西已连接成一线，纵深加大。180师仅剩的一部报话机被敌炮击中损坏，与军部联络中断。增援解救180师的计划遂告失败。

    郑其贵鉴于180师陷入敌重围，且已断粮数日，弹药奇缺，建制已乱，援兵无望此时，下令部队分散突围。最后该师仍有4000余人归建。

    180师在朝鲜战场失利，是敢于牺牲自己，掩护兄弟部队、伤病员，顾全大局的表现，也有上级多头交叉指挥，使该师指挥人员无所适从造成的，从兵团到60军都负有责任。师长郑其贵在指挥战斗中，表现出一位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忠诚奉献的革命精神。特别是战斗到最后，在部队整体突围无望的情况下，他为了保存部队，下令分散突围，也展示出一名指战员长期作战的丰富经验。志愿军第五次战役总结会上，“志司”对第180师受挫问题进行了严肃追查，郑其贵为了避免其他人员受到牵连，主动接受处理。1951年7月，郑其贵被撤销师长职务，调任志愿军第三兵团管理处处长（正团）。郑其贵到第三兵团管理处后，积极服从兵团工作安排，履职尽责地干好本职工作。

    1953年9月，他回国学习。学习结束后，任吉林省军区副参谋长。1955年9月，被授予陆军上校军衔。后曾任吉林省军区白城军分区副司令员。1963年晋升为大校军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