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一九四零年夏天,我父亲帮工的倒划子(木帆船,有时顺水倒头走),刚卸完石灰,停靠在长沙河西岳麓山水陆洲岸边,一位满面络腮胡子的大汉要求搭船去永丰,说好,运费、食宿费分文不少。自称熊胡子的卖油郎上了船,老板立即吩咐我父亲上岸打酒称肉,说,“打神夫”( 开荤、吃好菜)后开船。酒醉饭饱之后,船离岸,虽六月骄阳似火,但南风呼呼,风将帆,涨得满满的,船象离弓的箭一样疾驶。此时,梢公老板掌舵,我父亲和伙计们闲着无事,熊胡子乘机与我父亲聊起了家常,我父亲告诉他,他堂兄在测水街上用草纸加工钱纸(阴钱)、经营香火蜡烛、生意兴隆时,熊胡子顿时来了兴趣,希望我父亲给他介绍,他决定改变行程,先在测水上岸。
虽是逆水行舟,但空船,又是顺风,不几日,船到达测水后,我父亲将熊胡子介绍给了我堂伯父彭云田先生,他们成为了生意上的伙伴。
此后,就演绎了我堂兄彭丁寿从小立大志,一九五零年,我刚满二十岁的兄长,响应党和政府号召,参加志愿军,一九五二年牺牲在朝鲜战场,至今不知忠骨埋葬在何方,这与熊胡子——文士桢先生不无关系!
自从熊胡子卖油郎在测水上岸后,我的家乡杏子铺、街埠头、江口、邓家塘、湾头、于塘、梓门桥、永丰到处有他的身影。他因待人和蔼可亲,生意讲究诚信,我家乡无论大人小孩妇女都喜欢他。不久,他在街埠头睦邻堂入了保。公元一九四零年十月,熊胡子将他的妻子朱春之(假扮)、嫂子王淑兰(毛泽民原配夫人)、姑父化名贾先生(省委书记高文华)、姑妈贾玉英(高文华之妻)全家搬来,在此安家落户。在长达近五年的时间里,中共湖南两届省委、省工委,高文华以做辣椒生意,文士桢做桐油生意,袁学之做大米生意,周里做布匹生意作掩护,坐船来往于全省各地,在我的家乡领导与指挥,抗日救亡运动。一九四四年六月底,我的家乡被日本侵略者全线占领,到处杀人放火、奸淫掳掠、无恶不作,不仅杀害了我只有一个眼睛,残疾人的伯父,连湖南省委、省工委机关所租住的房东胡子英也惨遭杀害,但他们致死没有出卖自己所熟悉的朋友与亲人。正因为有共产党人的辛勤工作,所以,我的家乡不仅少有汉奸与叛徒,而且,到处都在打击日本侵略者。这是,我的老师与校长,老地下党员,抗日英雄曾彩初先生告诉我的。
从小我的父亲和他的同事,我的伯母、我的舅公曹玉林(我母亲的舅舅)常常与我诉说着这些往事及告诉我,他们与七区沙区长的情谊!
一九六三年,我因故寄住在梓门桥镇永和村,抗战时期湖南两届省委、省工委机关所在地,我姨父母与舅公曹玉轩家(姨父母乃表兄妹开亲),与街埠头睦邻堂旧址近在咫尺。我的同班同学曹永清也居住于此,我不仅常在相似于毛润之先生故居形貌——抗战时期湖南两届省委、省工委机关旧址玩耍,而且常遵称房东胡老太太为奶奶。
有一次,住在我姨父母隔壁的老支书胡阳和先生在大队部门口喊住我,当时,我正在为蔬菜地泼水抗旱,他久久地凝视我说:“孩子,我注意你很久了,我认为你将来一定有出息,我这里是地下党湖南省委首脑机关,连毛主席的老弟嫂都在此工作过,你要好好学习,为我们这里的光荣历史争光争气,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好好宣传!”而今,几十年过去了,老支书的话仍犹在耳边一般,我时刻没有忘记。
二零一二年九月初,我从美国旧金山返回家乡,听到现在的大队支部书记、我小学的同班同学宋健民先生说:抗战时期湖南两届省委、省工委机关旧址房屋已倒塌,令我惊诧不己!
当即,我不要任何人作陪,径直走到抗战时期湖南两届省委、省工委机关旧址屋堂。当事人胡伏初先生告诉了我很多有关抗战时期湖南两届省委、省工委领导与旧址的情况和文士桢先生临终时:念叨着:“街埠头睦邻堂”及上世纪八十年代初,高文华他们相约来到我的家乡旧地重游,久久不愿离去!
当我将镜头对准文士桢先生曾用过的油桶与他(她)们曾用过的半边砚台和已经倒塌的中共湖南省委、省工委机关在时间上仅次于长沙清水塘,在历史意义和作用与地位上居首的“祖祉”,“祖屋”几堵断壁残垣,忆想老一辈革命家的心境与遗愿,心中徒增不可名状的酸楚与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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